卓铭如同一阵风般冲进凌云殿,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声问道:“父亲!清月呢?她怎么样了?”
卓不凡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怀里的卓乐安,见儿子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倒是没责怪他的失礼,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安抚:
“慌什么?人已经回来了,就在断情崖。受了些伤,灵力耗尽,有些虚弱,但性命无碍。药峰长老已经去看过,用了最好的丹药,静养些时日便可恢复。”
听到“性命无碍”四个字,卓铭高悬了半个月的心才终于重重落下,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再多言,对着卓不凡匆匆一拱手,转身又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凌云殿,直奔断情崖而去。
卓不凡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逗弄孙子:“乐安啊,看你爹那没出息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名之前跟随卓铭前往黑风山脉的金丹期执事长老,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宗主。”
“何事?”卓不凡头也没抬。
“禀宗主,是关于少宗主此次外出之事。”那金丹执事斟酌着语句,“少宗主寻人心切,起初尚算冷静,但随后……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尤其是在搜寻无果后,竟下令无差别清剿黑风山脉所有妖兽,手段……颇为暴戾。属下观其心性,恐有……坠入魔道之风险,还望宗主早作训诫,防患于未然。”
他将卓铭当时的暴怒和狠厉命令详细描述了一番。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卓不凡听完,非但没有露出担忧之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入魔?逗我呢?”
他笑得胡子都在颤抖,怀里的卓乐安也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爷爷。
“就他?卓铭?我那儿子?”卓不凡止住笑,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和……莫名的自信,“他就算入魔又能怎?我看他啊,撑死了到金丹期入魔,那也算他本事!到时候,老子亲自出手,去把他抓回来,打断腿关他个百八十年,看他还能不能魔得起来!哈哈哈!”
在那金丹执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卓不凡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地道:“行了,知道了,下去吧。小孩子家闹点脾气,杀几只妖兽算什么?我千圣宗的少主,还没这点脾气了?”
那金丹执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敢说,躬身退下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宗主眼里,这位少宗主别说疑似入魔了,就算真把天捅个窟窿,估计这位爷也能笑着去补。
与此同时,断情崖小屋。
卓铭轻轻推开房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冷清月正闭目躺在床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一名药峰女弟子刚为她换完药,见到卓铭进来,识趣地退了出去。
卓铭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冷清月安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心疼。他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有些冰凉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这才觉得真实。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冷清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卓铭,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放松。
“清月……”卓铭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一丝颤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冷清月轻轻摇了摇头,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卓铭握得更紧。
“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吗?”卓铭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后怕,“不要再因为这种……这种小事,就差点把自己的命丢在外面。”
他想到那一百五十块上品灵石,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不过就是些灵石!我每月父亲给我的份例,多得都快跟那些长老一样了!养你和乐安绰绰有余!你何必……何必非要自己去拼命赚这点钱?你要是出了事,让我和乐安怎么办?”
他的语气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恐惧的在乎。
冷清月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情意,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热,心中微微一暖。但听到他说这是“小事”,说她不必去“拼命”时,她清冷的眉宇间,却泛起了一丝倔强。
她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卓铭手中抽了回来,虽然动作依旧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
她看着卓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不是花瓶。”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块石子,投入了卓铭的心湖。
“我能修炼,我能握剑,我能靠自己赚取资源。”她的目光毫不退缩,“我不想……永远只依靠你,或者依靠宗主。”
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历经磨难后,内心深处对“独立”和“力量”最本能的渴望。即使与他心意相通,即使有了乐安,她也从未想过要完全依附于谁。
卓铭愣住了。他看着冷清月那苍白却坚定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忽然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是啊,她从来就不是需要被人呵护在温室里的花朵。她是经历过风雪摧残,却依旧顽强挺立,甚至能斩出痴情剑意的冷清月。
他之前的担心和责备,虽然是出于爱,但无形中,却是否定了她的能力和选择。
卓铭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焦急和责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理解和尊重。
他重新伸出手,这次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拂开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动作极其温柔。
“我明白了。”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你不是花瓶。你是能独力斩杀金丹妖兽的冷清月,是我卓铭认定的女人。”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答应我,下次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让我陪你一起去。就算帮不上大忙,至少……我能帮你挡刀,或者,在你力竭时背你回家。”
“我们是一体的,清月。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是乐安的。”
冷清月看着他那无比认真的眼神,听着他这番话,心中那点倔强悄然融化。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最终,几不可察地,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次,她没有再推开他拂过她发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