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宴的喜庆气氛还未完全散去,生活回归日常的节奏。陆予辰似乎也在一夜之间,理解了“生日”的含义并非只有蛋糕和礼物,更是一种内在的、催促他探索更广阔天地的力量。他不再满足于四平八稳地爬行,对“站立”和“移动”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执着。
家里的茶几、沙发、床沿,都成了他练习扶站的“训练场”。他会用那双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撅着小屁股,颤颤巍巍地、顽强地将自己从坐姿或爬姿拉起来。起初,只能站几秒钟,小腿像果冻一样抖动,然后“噗通”一声坐回地上。但他从不气馁,摔倒后吭哧几声,又会再次尝试。
林星辰和陆见深的心,也随着他每一次的站立和摔倒而起起落落。他们在一旁守护,既期待又紧张,手总是下意识地伸在半空,随时准备在他失衡时扶住他。他们会为他每一次成功的站立欢呼鼓掌,也会在他摔倒时立刻给予安抚和鼓励。
“宝宝好棒!站起来了!”
“没关系,摔倒了我们再起来,加油!”
这种鼓励似乎给了他莫大的信心。站得越来越稳,时间也越来越长。他开始尝试扶着家具横向移动,像一只笨拙的小螃蟹,一步一步地挪动。家里的布局再次因他而改变,所有可能绊倒他的物品被清空,家具的尖角被加倍防护。
然后,那个历史性的时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悄然而至。
陆予辰正扶着沙发边缘,专注地玩着上面的一个毛绒玩具。林星辰坐在不远处的垫子上看着他,陆见深则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用电脑处理邮件。突然,小家伙似乎对几步之外、地毯上另一个更鲜艳的摇铃产生了兴趣。
他看看摇铃,又看看自己和摇铃之间那片没有任何依靠的空地,小脸上露出思索和犹豫的表情。他松开了一只手,身体晃了晃,又赶紧抓住沙发。如此反复几次,仿佛在下定决心。
林星辰屏住了呼吸,预感到有什么要发生。她轻轻碰了碰陆见深,示意他看。陆见深合上电脑,目光也聚焦在儿子身上。
只见陆予辰深吸一口气似的,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诱人的摇铃,然后,做出了一个让父母心跳骤停的动作——他同时松开了紧抓沙发的两只小手!
小小的身体完全脱离了支撑,像一棵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摇摇晃晃地站立在空旷的地毯中央。他张开双臂以保持平衡,小脸因紧张和用力而微微泛红。
林星辰和陆见深几乎同时从原地站了起来,但都强忍着没有冲过去,只是紧张地、一眨不眨地看着。
一秒,两秒……他稳住了!
接着,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他抬起一只小脚,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身体剧烈地摇晃,但他没有倒下。然后,是另一只脚……又是一小步!
一步,两步,三步……他像喝醉了酒的小企鹅,摇摇摆摆,步履蹒跚,但目标明确地、坚定不移地走向那个摇铃。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混合着恐惧、兴奋和巨大勇气的光芒。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林星辰用手捂住了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陆见深也僵在原地,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激动、骄傲,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感伤。
那短短的几步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当陆予辰终于踉跄着扑到摇铃前,一把抓住它,并因惯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时,他抬起头,看着父母,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充满成就感的笑容,嘴里发出“啊!”的欢呼声。
“他走了!他会走了!”林星辰哽咽着喊出来,冲过去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滴落在他的小衣服上。陆见深也大步上前,蹲下身,将妻子和儿子一起拥入怀中,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在林星辰耳边低声说,声音沙哑:“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会走路了。”
这一刻,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作为见证者的无上幸福和骄傲。他们亲眼目睹了一个生命如何凭借自己的力量,勇敢地迈出探索世界的第一步。这不仅仅是身体技能的突破,更是独立人格的萌芽,是迈向广阔天地的宣言。
陆予辰似乎也很享受父母的激动,在怀里咯咯直笑,挥舞着手中的战利品。接下来的整个下午,他乐此不疲地练习着新技能,摔倒,爬起,再走。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歪歪扭扭的小脚印和欢快的笑声。
晚上,陆予辰累得早早睡去。林星辰和陆见深却毫无睡意,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
“真快啊,”林星辰轻声说,“感觉他马上就要跑着离开我们了。”
陆见深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是啊。但这就是成长。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看着他,护着他,让他勇敢地去闯。”
第一步,意味着开始,也预示着离别。喜悦与感伤交织,但更多的是无限的希望。从爬到走,是一个质的飞跃。他们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小探险家的世界将更加广阔,而他们的爱,将化作他身后最坚实的土地和永远守望的目光,陪伴他,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闪闪发光的未来。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