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宣布回家那一刻。
让所有从上海港出来的开拓者激动不已。
“回家!我们要回家了!”
“呜呜呜,上海港,我终于能回去了!”
广场上,三百多名从上海港一路追随而来的开拓者,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坚强。
他们中,有头发已经花白的元老,有正值壮年的中流砥柱,也有在南洋城长大、只在父辈口中听过故乡上海港的年轻人。
但此刻,他们都成了思乡的游子。
他们相拥而泣,十几年的披荆斩棘,十几年的异乡漂泊,所有的艰难、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终的宣泄口。
李虎紧紧抱着身边的陈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陈启这个不苟言笑的工程师,也任由泪水划过脸颊。
他们终于可以带着开疆扩土的荣耀,回到家乡,见到萦绕在梦里的父老乡亲。
狂热的庆祝,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何维没有打扰他们,他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些与他一同建起南洋城的开拓者们,尽情地释放着他们的情感。
压抑已久的乡愁,将会成为归途中劈波斩浪的力量。
第二天傍晚,狂欢的情绪渐渐散去,木青找到了正在港口边,独自眺望海面的何维。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怀里抱着女儿何沐,脸上带着一种母性的温柔与恬静。
“在想什么?”木青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在想回去之后的事。”何维的目光深邃,“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不知道上海港,不知道铜都城,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木青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何维,我有一个请求。我想用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南瓷币,向府库兑换一些黄金。”
木青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何维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看着她。
在南洋城,南瓷币的信用坚不可摧,足以购买任何物资。
黄金除了作为将来的储备,实际流通价值并不高。
木青看出了他的疑惑,红着脸解释道:“上次你送我的黄金项链、黄金手镯,还有黄金戒指,实在太漂亮了,戴了这几年依然那么耀眼。所以我想请杨石帮忙,打三份黄金首饰。”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怀念:“一份我想送给我母亲,我想让她戴上我亲手为她准备的礼物。”
“还有一份,我想送给何月老师。当年在铜都学宫,她是我的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一直很感激她。”
说到这里,木青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最后一份,我想送给林沐。”
这个名字一出口,何维愣住了。
木青仿佛看穿了何维的心思,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当年在铜都学宫,我们是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后来因为你,我们才有些芥蒂。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成了母亲,很多事情都想通了,也放下了。”
“当年在上海港,我们虽然是对手,但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一起经历过瘟疫,一起抵抗过饥荒。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我很敬佩她。这份礼物,算是对我们逝去青春的一点纪念吧。”
何维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波澜。
他发现自己一直在思考航线、船只、季风、补给,这些技术问题,却从未细想过,回家的真正含义。
回家,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转移。
更是情感的回归,亲情的弥补。
是将自己在外乡奋斗的成果,呈现在家人面前,告诉他们“我在外面过得很好”。
木青心思细腻,点醒了他这个不太注意人情世故的直男。
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还没有想到为女儿何月准备礼物。
也没有想过为那三个已经长大成人,却亏欠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儿子们,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
一股深深的愧疚感,涌上何维心头。
他看着木青,眼中充满了赞许:“你的请求合情合理。不仅是你,所有开拓者,都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南瓷币,按照府库的市场价,自由兑换黄金。”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南洋城!
刚刚从归乡的狂喜中平复下来的开拓者们,瞬间被点燃了第二波热情!
礼物!
对啊!回家怎么能不带礼物!
我们要把在南洋最好的东西,带回去给家人!
让他们看看,我们不是落魄的流浪者,我们是满载而归的英雄!
一时间,“准备礼物”成了全城最热门的话题。
府库的大门前,史无前例地排起了长龙。
开拓者们带着自己积攒的南瓷币,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这些曾经用来交换粮食、工具、布匹的货币,此刻即将被赋予全新的意义。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开拓者,颤抖着双手,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司库,小心翼翼地换回两块黄金。
他浑浊的双眼湿润了,嘴里喃喃自语:“老婆子,这下能给你打个像样的金镯子了。”
一对在南洋城出生长大的年轻夫妻,兴奋地商量着:“我爷爷最喜欢喝茶,我们把最好的香料带回去!我奶奶喜欢漂亮石头,我们去换几块打磨好的黑曜石!”
整个南洋城,都沉浸在这种温馨而又热烈的氛围之中。
人们不再只是空洞地讨论“回家”,而是开始具体地规划着,要为家里的每一个人,带去一份怎样的惊喜。
看着这股由木青无意间掀起的浪潮,何维心中百感交集。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城市的工匠区走去。
那里炉火熊熊,终日回荡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他也要准备礼物。
一份是给女儿何月和林沐的,需要用黄金的璀璨来点缀。
而另一份是给他的儿子们的。
他将用黑铁和火焰,亲手锻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