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仙姿幻境皆过客,云阶法雨涤尘念(为怪模怪样的海瑟薇加更)
第二天清晨,山间的鸟鸣将汪细卫唤醒。
他推开房门,习惯性地警惕地瞥了一眼隔壁静娴道长的房间,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不同于往日那个时间点该有的细微动静。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预感涌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静娴道长?脚好些了没有?。”
里面无人应答。
他稍稍用力推开房门——屋内空空如也!
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桌椅上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物品,只有观内原本的简单陈设。
那个曾让汪细卫心绪不宁的绝色女冠,就如同她突然出现一样,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室清冷和淡淡的、即将散尽的幽香。
汪细卫长长地、实实在在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他下意识地就想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道观,赶紧改口,低声嘟囔了一句:“无量天尊!走了好,走了好啊!可算是清净了!”
他找到正在厨房忙碌的小道士清风,告知他静娴道长已经不辞而别。
清风闻言,小脸上顿时写满了失落和茫然,手里洗着的青菜都忘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玩伴和依赖。
汪细卫看着这孩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耐心地提醒他。
“清风,人走了就走了。你现在赶紧去观里各处,特别是经阁、还有玄云道长的静室,都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不该动的东西被动了。仔细点!”
清风这才回过神来,虽然情绪不高,但也知道事关重大,点点头,擦干手赶紧去了。
汪细卫继续他日复一日的物资接收工作,场地里堆积的材料越来越多,像一座座小山。
水泥、砖瓦、木材、防水材料、各种工具……看似杂乱无章,但在汪细卫心中有张清晰的图谱。
哪些是近期要用的,放在外侧;哪些是后期工程才需要的,堆在里侧或角落;易碎的、怕晒的都有妥善安置。
这一切都井然有序,只待大规模动工。
静娴道长走了没两天,就在汪细卫估算着物资快搬完的时候,这天傍晚,风尘仆仆的玄云道长真的出现在了观门口。
他看上去疲惫不堪,道袍下摆沾着泥点,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霜与倦色,眼神里却有一种完成了某件大事后的沉静。
汪细卫连忙上前迎接:“道长,您回来了!”
玄云道长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回来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没有多说自己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汪细卫心想,观里的大小事情,清风自然会向他详细汇报,包括静娴道长来过又神秘消失的事,自己就不必再多嘴了,免得有背后议论之嫌。
然而,过了两日,玄云道长却主动在精舍叫住了汪细卫,一边沏茶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细卫啊,听说前些时日,观里来了一位云游的静娴道友?”
汪细卫心里一紧,知道躲不过,便恭敬地回答:“是的,道长。您外出期间,确实来了一位静娴道长,说是寻您访道。住了几日,见您未归,前日便不辞而别了。”
玄云道长慢悠悠地斟着茶,眼皮都未抬一下:“哦?只是访道?清风年纪小,说话也说不清楚。她在此盘桓期间,可还有别的举动?你但说无妨。”
汪细卫见玄云道长问得直接,便不再隐瞒,将自己观察到的一一禀告。
包括她如何向清风打探观内情况、如何试图过问日常事务、甚至那晚“送药”的蹊跷事件。
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当时内心的剧烈挣扎和身体的本能反应,只说她似乎有意接近。
玄云道长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
直到汪细卫说完,他才轻轻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山野孤观,难免会有些‘不速之客’。你做得很好,心中有尺,行事有度。此事贫道知晓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李池卫中气十足的声音:“玄云道长!我回来了!你这活可真能折腾人!”
只见李池卫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与玄云道长的疲惫形成鲜明对比,看来在山下统筹物资并没受什么累。
三人寒暄几句,话题自然转到正事上。
山下的物资已全部运抵山上,接下来就是浩大的修缮工程了。
李池卫看着玄云道长,直接说道:“老道长,接下来的活,光靠我和细卫两人可干不了。必须得招人手,细卫回去找信得过、手艺好的熟手。”
玄云道长点头:“此事贫道明白。人手之事,就劳烦李师傅和细卫了。只是观内之事,不宜外传过多……”
李池卫大手一挥,很自然地把任务派给了徒弟:“细卫,你熟悉村里的人,招工的事你跑一趟最合适。”
“回去把你信得过的、踏实肯干、嘴巴严实的都叫上,工钱按规矩给。”
汪细卫一听能回家了,心里先是一喜,但随即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支支吾吾地对玄云道长说:“玄云师傅……那个……有个事得先跟您请示一下。”
“我们找来干活的都是些粗汉子,出大力气的……天天吃观里的斋饭,怕是……怕是扛不住饿,干活没力气。”
“您看……我们能不能在观外找个合适的地方,自己搭个工棚垒个灶,自己开火做饭?保证不打扰您清修,也把卫生收拾干净!”
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等着答复。毕竟在道观旁边动荤腥,确实有些冒昧。
没想到玄云道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胡子都在抖动,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大事!细卫啊细卫,你忘了春节在你沈老爷子家,是谁跟你们一起喝酒吃肉的?”
“贫道修的是心,不是口腹之欲!只要心中有道,青菜豆腐与酒肉并无分别。你们只管做你们的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给老道修观!不必忌讳!”
汪细卫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懊恼又尴尬的笑容。
“哎哟!您看我这猪脑子!光想着干活了,把这茬给忘得干干净净!得嘞!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招人,尽快带他们上来!”
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汪细卫顿时归心似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家的温暖,看到了妻子潘高园的笑容,也看到了即将热火朝天开展的工程。
汪细卫收拾好行囊,正准备次日一早下山,却被玄云道长叫住了。老道长神色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细卫,明日再动身不迟。今夜,观内有一场法事,你需参与。”
“法事?”汪细卫愣住了,一头雾水,“道长,我……我就是个粗人,吹拉弹唱、念经作法一样不会,我能参与啥法事啊?别给您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他心里嘀咕,难道是让他去搬法器?还是当个看客?
一旁的李池卫师傅却似乎早有所料,脸上带着惯常的沉稳,对徒弟微微颔首,语气不容反驳:“道长让你参与,自有道理。听着便是,少问多做。”
师傅发话了,汪细卫只好把满腹疑问压回肚子里,讷讷地应了声:“哦,知道了。”
是夜,月明星稀。玄云观那扇厚重的山门被早早关上,隔绝了外界。
平日只有微弱灯火的中殿,此刻却点亮了数十盏油灯和蜡烛,将三清祖师和各位神将的法相映照得格外清晰,却也因为光影摇曳,在高大的殿壁上投下幢幢晃动的影子,平添了几分肃穆与神秘气息。
玄云道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杏黄色法衣,头戴庄重的莲花冠,手持拂尘,神情肃穆,与平日那位随和的老者判若两人。
小道童清风也换上了小号的道袍,戴上了小道冠,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罕见的专注和……兴奋?
李池卫和汪细卫作为观礼者,静立在殿门内侧的阴影处。汪细卫心里还在打鼓,不知道这阵仗到底要干嘛。
法事伊始,玄云道长先净手焚香,对着神像恭敬叩拜,口中念念有词,是汪细卫完全听不懂的经文咒语。
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小道士清风走到殿侧一排法器前。
那排法器种类繁多:铜铃、木鱼、手鼓、大鼓、洞箫、铜锣……汪细卫正想着这小身板怎么忙得过来,却见清风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竟真的动了起来!
他先是左手轻摇铜铃,发出清脆悠远的“叮铃”声,右手同时敲响木鱼,发出沉稳的“笃笃”声,脚下还轻轻踩着一个带着小槌的踏板,敲击着一面小鼓打出节奏!
几种声音在他手下竟然和谐地交织在一起,丝毫不乱!
紧接着,在一段经文的间隙,他迅速放下铜铃,抓起洞箫,吹出一段空灵哀婉的旋律,箫声未绝,他又极快地换成了铜锣,“哐”的一声重响,将法事推向一个新的段落……
汪细卫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才知道,这个平时看起来天真懵懂、只会烧火做饭、添油点灯的小道士,竟然身怀如此绝技!
一个人,几乎操控了一个小型乐队!各种乐器在他手中切换自如,节奏、旋律、轻重缓急,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完美地配合着玄云道长手里的铜铃和吟唱的经文韵调。
玄云道长的吟唱时而高亢清越,如同穿云裂石;时而低沉悠远,仿佛蕴藏着无尽玄奥。
虽然听不懂具体词句,但那独特的韵律、腔调,配合着清风奏出的或清越或沉浑的乐声,竟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染力,庄严肃穆,直击人心。
殿内香烟缭绕,烛火跳跃。神像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中显得愈发威严深邃。
汪细卫起初觉得有些瘆人,但渐渐地,他被这种庄严神秘的氛围所包裹,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所有杂念,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
他甚至能感觉到,在这吟唱与乐声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殿内流动、汇聚。
法事持续了整整两个多时辰。
期间,玄云道长多次带领清风焚化符纸、敬献祭品、叩首礼拜,每一步都一丝不苟,充满了古老的仪式感。
汪细卫站得腿都有些麻了,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屏息凝神地看着。
终于,吟唱与乐声渐渐平息。
玄云道长接过清风恭敬递上的一柄古朴的桃木剑,他转身,目光沉静地看向汪细卫,缓步走了过来。
汪细卫心中一紧,不知道要做什么,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玄云道长在他面前站定,口中默念咒语,随即举起桃木剑,并非劈砍,而是用剑尖极其郑重地、轻轻地在汪细卫的左右肩头各点了三下。
剑尖触体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但每一下,都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微凉的意念,透过衣服,落入肩井穴。
汪细卫完全懵了,不明白这独独施加于自己身上的仪式意味着什么。
是祈福?是驱邪?还是某种……认可?
仪式完成,玄云道长收剑而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对李池卫点了点头,李池卫也微微颔首回应。
“法事圆满,辛苦了。”玄云道长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对刚才仪式的含义却只字未提。
汪细卫如释重负,虽然满心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能恭敬地行礼:“道长辛苦,清风辛苦。”
回到自己的小屋,汪细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神秘的吟唱和多样的乐声,肩上那被木剑轻点过的感觉依稀还在。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显得那么玄乎又庄重。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经过今夜,他与这座道观、与玄云道长之间,似乎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带着这满满的困惑和一丝奇异的安宁感,他渐渐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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