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边荒，天地尽头。破碎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扭曲的光线四处折射，偶尔有漆黑的裂缝无声张开，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域外煞风。这里的灵气稀薄到了极致，更弥漫着一股万物归墟的死寂之意。
道一抱着气息奄奄的王虎，踉跄着冲入这片绝地。他浑身浴血，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混沌元神黯淡如风中残烛，几乎感知不到灵力的波动，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身后，那炼虚老祖已然撕裂虚空追至，枯槁的身影立于边荒之外，冰冷的幽冥之眸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却是被蝼蚁屡次逃脱的暴怒与杀意。
“自寻死路！”他冷哼一声，并未立刻追入。只见他双手结印，周身滔天鬼气奔涌，化作一只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幽冥巨手，其上无数怨魂尖啸缠绕，散发出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威能，遥遥对准了道一，便要隔空将其彻底拍成齑粉！
这一击，蕴含了炼虚老祖真正的怒火，威力远超之前！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那恐怖的威压已让道一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将他直接压垮！
道一望着那遮天蔽日落下的死亡之手，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无力与绝望。他已底牌尽出，油尽灯枯，再也无力抵挡……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唉……”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自万古之前传来，又似在每个人心底最深处响起。这叹息声平淡无奇，却带着一种看透沧海桑田、纪元轮回的古老与漠然。
随着这声叹息，整个狂暴、破碎、死寂的虚空边荒，骤然……静止了！
那呼啸的域外煞风定格在空中，那扭曲破碎的光线不再变幻，那炼虚老祖含怒发出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幽冥巨手，竟也如同陷入了无形泥沼，凝滞在道一头顶上方尺许之处，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时间、空间、能量……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道一僵在原地，眼中充满难以置信。那炼虚老祖更是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惊疑之色！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远超他认知的伟力，笼罩了这片天地！
下一刻，在道一与那炼虚老祖之间，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
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灰袍，依旧是那模糊不清的面容。灰袍人悄然立于破碎的虚空之中，仿佛他本就一直站在那里，与这片万古死寂的边荒融为一体。
他甚至没有看向那炼虚老祖，只是目光平淡地扫过那道一头顶凝滞的幽冥巨手，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然后，他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能量爆发，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口气。
然而——
那凝聚了炼虚老祖滔天怒火与修为、足以轻易镇杀化神巅峰的幽冥巨手，就在这一口气之下，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寸寸瓦解，消散于无形！
炼虚老祖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周身气息瞬间紊乱暴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骇然！
对方甚至没有出手，只是吹了口气，就破了他的神通，反噬其身受创！这是何等境界？
灰袍人这才缓缓转过头，那双平淡无奇、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穹生灭的眼眸，淡淡地瞥了炼虚老祖一眼。
仅仅是一眼。
炼虚老祖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神魂，惨叫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撞碎层层空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连一丝抵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直接被一眼惊退！
虚空边荒再次恢复了“流动”，煞风依旧，破碎依旧，但那致命的杀机已然消失。
道一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灰袍人神秘强大，却万万没想到竟强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那可是炼虚期的老怪啊！
灰袍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道一身上，依旧是那般平淡，无喜无悲。
“前辈……”道一挣扎着想行礼，却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咳出。
灰袍人并未出手救治，只是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直抵道心：
“北冥之水，亦可覆舟。”
言罢，不再多看他一眼，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淡去，融入虚空，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这八个字，在道一脑海中不断回荡。
北冥之水，亦可覆舟？
北冥…指的是北冥寒渊？那镇压寒渊的“水”是何物？是那冰狱心核？是那守护者之魂？还是…其它？覆舟…覆灭的是谁？是星枢教？是幽冥宗？还是…其它？
这话语如同谶言，看似指点，实则迷雾重重。
道一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心中疑窦丛生，却隐隐感觉，这或许与他未来的道途，与这场席卷天下的劫难，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重伤的王虎，又感受了一下自身几乎崩溃的状态，苦笑一声。
无论如何，命，总算暂时保住了。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抱着王虎，踉跄地向着戈壁深处一处相对稳定的岩石裂缝挪去，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否则不用等敌人，自己就要先油尽灯枯了。
灰袍人再次救场，目的难测。但前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