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芳院,天边有雾蒙蒙的一线灰白,就热闹了起来。
宁锦睁开眼,听到了外面的呼喊。
隐隐有什么侯爷,昏倒之类。
“谁在外面?”
过了会儿,秋云进来:“是春华院的人,吵着闹着要见侯爷。”
“说是春华院的那位又晕倒了。”
宁锦道:“给我梳洗。”
秋云点头。
她像是以往急匆匆地打了水,伺候宁锦洗漱。
外面有人在等的时候,宁锦在院子里头总是麻利得很。
她向来不叫来人多等。
偶尔还会让人先进里头来回话。
但今日,秋云察觉到了宁锦的……迟缓?
或者说从容。
像往常一样,打理自己很细致。
秋云心中有事,一不小心扯到了宁锦的头发。
宁锦“嘶”了一声:“怎么了?”
秋云吓一跳,在犹豫后还是问:“夫人是不是刻意晾着春华院的人?”
宁锦没有动怒:“不是。”
“小云,不是刻意晾着,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秋云有些疑惑。
宁锦道:“春华院的人,不值得咱们耗费时间精力。”
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秋云听懂了,却还是觉得宁锦变了。
从昨夜和容青凌的风平浪静开始,就处处透着一股违和。
宁锦起身:“咱们走吧。”
秋云看着她的背影:“小姐,您是选择了摄政王吗?”
这等背离世俗的事儿……
秋云目露担忧:“倘若摄政王有朝一日变心,您的处境怕是比今天还难。”
宁锦转过身,无奈地笑了下,摸了摸秋云的脑袋:“你都知道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放心,我没有。”
那日顾沉墟离开,什么有关等待的话都没说。
但是宁锦知道他是在给她思考时间。
这时间想必不会太长。
宁锦要在这段时间内……让自己的生活恢复平静。
“我和侯爷不吵架了,大家都欢欢喜喜的,不是挺好吗?”
秋云却还是担忧地抓住她的手,冰凉:“憋在心里,也会憋坏的。”
宁锦“噗嗤”一声:“我又不是球,哪里能憋那么多气?”
随即她淡淡地道:“只是感情淡了,演起戏来觉得轻松得很。”
不爱容青凌了,自然就能扮演出容青凌最爱的模样。
“侯爷啊!侯爷啊!我们表小姐真的晕倒了!”
“求您去见见她吧!表小姐说就想见见您!”
春华院的丫鬟在门口哭嚎的厉害。
她还想往院子里闯。
来了三四个丫鬟,都被吉祥以一当三地堵在门口。
为首的丫头恶狠狠地盯着吉祥。
这丫头到底吃什么长的?!怎么力气这样大!
“见过夫人。”
吉祥理都没理她,只是看见宁锦立刻就从张牙舞爪的状态切换无辜小白兔。
宁锦“嗯”了声,看向来人:“大清早的,在曲芳院外面哭丧是吗?”
丫鬟的嚎叫声一下子憋到了喉咙里:“……”
她抽抽噎噎地道:“是,是表小姐哮喘犯了,又昏迷了。”
宁锦玩味地道:“那怎么办呀,侯爷上早朝去了,是不是没有侯爷,她就连病也不看了?”
丫鬟支支吾吾:“不,大夫,大夫已经在了,只是表小姐院子里没个主事人,希望,希望表叔去瞧瞧她。”
宁锦笑了:“这么需要表叔叔的关照,原来是缺个主事人。”
“无妨,”她语调极其温柔,“没有表叔,有表婶在。”
丫鬟用见了鬼的眼神盯着宁锦。
春华院内,谭铃雪不停地催促:“快去瞧瞧,怎么还没来?!”
丫头安慰道:“您放心,哪一次侯爷没来过的?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这本来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但经过昨晚院子里的人被处置,谭铃雪忽然不自信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和容青凌滚到了一起。
男人果然,吃到了嘴里立刻就变得不在意了。
只是宁锦已经怀了身孕,她不能再拖下去。
不然,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何况昨天下午,谭铃雪还是挺自信的。
容青凌沉迷她的身体。
这本该让她胜券在握,但不过是去了曲芳院一趟,他马上就变了。
谭铃雪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
丫头忽道:“来了来了,有动静了。”
谭铃雪立刻躺在了床上,合着眼,蹙眉,熟稔地轻声呼唤:“表叔,表叔……铃雪好疼啊……”
声音又娇又柔。
无限情思,惹人怜爱。
周围静悄悄的。
谭铃雪察觉不对,陡然睁开眼。
竟然是宁锦立在床前!
周围的丫鬟们全都跪着,大气都不敢喘。
昨儿个几个丫鬟全都被发卖了,谁都知道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夫人做的。
分明和侯爷闹得那般难看了,却还能让侯爷为她出头。
要不人家是正头夫人呢?
宁锦进春华院简直是畅通无阻。
“怎么是你?!”
宁锦奇怪:“不然你以为是谁?”
“哦,以为是侯爷吗?”
宁锦坐到了谭铃雪的枕边,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烫,想来没发烧。”
谭铃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害怕得往后靠了靠。
宁锦却一把将她按住,让她的脑袋陷在枕头里:“起身做什么?”
“来人,表小姐生病了,怎么还没上药?”
“是都想被发卖吗?”
宁锦这话一出,立刻有人端了一碗散发着热气的药过来:“启禀夫人,药,药来了。”
“放着。”
“……是。”
褐色的药汁摆在床头。
苦味蔓延。
谭铃雪看着宁锦温柔精致的侧脸,忽然恶狠狠地道:“宁锦,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她压根就不怕宁锦这个绣花枕头。
被深宅大院养废了的蠢妇人罢了。
“你以为让侯爷为你处置一些丫头就了不起了?宁锦,我会挤掉你的位置,侯爷承诺过我的。”
谭铃雪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
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密布。
不难想象经历过一场多激烈的男欢女爱。
“昨日你哭的那么惨,我和侯爷可是颠鸾倒凤,快活得很!”
宁锦的掌心微微一刺。
原以为对容青凌的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不料还是会感到痛苦。
宁锦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让谭铃雪错过。
谭铃雪得意地冷笑:“容家主母的位置,一定是属于我的。”
宁锦回过神来。
她凝视着谭铃雪那张漂亮又得意的脸。
随即轻声道:“来人,按住她。”
在谭铃雪变了的脸色中,宁锦端起那一碗滚烫的药碗:“表小姐,该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