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设下的这个“赌命”擂台,像一颗引爆的炸弹,瞬间在整个中国的工业和科技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通过那些被“喂了料”的科技报社,这场约战被迅速渲染成了一场“国营巨头”与“民间天才”的世纪对决。
红旗工业集团,这个刚刚在军工领域大放异彩的新贵。
信通公司,那个在中关村崭露头角,充满神秘色彩的民营挑战者。
一个是体制内的庞然大物,一个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
他们的碰撞,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
而赌注,更是史无前例的——赌上双方最核心的技术和未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红星厂。
他们想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信通公司,敢不敢接下这份来自红星集团的,充满了挑衅和绝对自信的战书。
信通公司的回信,很快就来了。
比上次的江湖气更盛,也更狂妄。
回信同样是电报,内容却极简,只有三个字——
“接。奉陪。”
整个行业,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中国工业史上,前所未有的技术大比武,即将拉开帷幕。
一个星期后,约定比赛的日子。
红旗工业集团,那个戒备森严,刚刚建成的“超精密加工中心”,第一次向外人敞开了大门。
这个车间,是整个集团的心脏和禁区。
里面,静静地矗立着那台凝聚了何维和无数人心血的,神话般的机器——hx-01型静压主轴五轴联动加工中心。
它的外表,已经被重新喷涂上了厚重的军绿色油漆,巨大的花岗岩基座,让它显得沉稳如山,充满了令人敬畏的工业美感。
车间里,早已挤满了人。
省市领导,各大兄弟单位的负责人,还有那些从京城闻讯赶来的各大部委专家,甚至连王立行院士,都亲自从京城赶来,想亲眼见证这场对决。
陆国兴和赵东升,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上午九点整。
一辆不起眼的蓝色面包车,缓缓地驶入了红星厂的大门。
车门拉开。
从上面走下来的,不是什么西装革履的大老板。
而是一群穿着各式各样,甚至有些不修边幅的年轻人。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身材瘦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对技术狂热的光芒。
他,就是信通公司的创始人,一个曾经在中科院计算所,因为思想“过于超前”而被排挤出来的天才工程师——万润南。
他身后,跟着的是几个同样眼神明亮的年轻人,他们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盖着防静电布的金属箱子。
那里,就是他们这次挑战的武器——信通公司独立研发的,那套引以为傲的“通用控制系统”。
万润南走进车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台如猛兽般矗斥的hx-01。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也是行家,只看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这台机器的技术含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平静地站在机床旁,年轻得过分的少年身上。
不用介绍,他就知道,这个人,就是何维。
“你就是何维?”万润南走上前,主动伸出手,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长期待在实验室里的技术宅特有的味道。
“是我。欢迎来到红星。”何维与他握了握手。
两个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民间”与“国家队”技术力量的灵魂人物,第一次,正式地站在了一起。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
他们的眼中,只有棋逢对手的欣赏和战意。
万润南指了指那台机床:“好机器。”
何维笑了笑:“机器是死的,要看谁来驾驭它。”
“说得好。”万润南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开始吧。规则你定的,怎么比,你说了算。”
“很简单。”何维指着机床旁的一张工作台,“零件的图纸和毛坯,都在这里。两边同时开始,把你们的控制系统,接入到我们的机床上。”
何维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也为你们准备了一台和我们自用配置完全一样的hx-01。机床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装在上面的‘大脑’。”
万润南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何维的安排,大气,且公平。
很快,信通公司的几个技术员,就熟练地打开了他们的金属箱。
一块块印刷着精密电路的绿色电路板,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组装成一台小型的工业计算机。
他们将无数的信号线,接入到那台为他们准备的hx-01的伺服电机和传感器接口上。
而另一边,陈博也带领着红星的技术团队,做着同样的准备。
只是,他们的控制核心,并不是一台计算机。
而是那个凝聚了何维心血的,构造极其复杂的以三维空间凸轮为核心的液压伺服控制系统。
一个,是代表着未来“数字化”“信息化”浪潮的电子大脑。
一个,是代表着将传统机械控制技术发展到极致的“机械大脑”。
这是一场跨越了时代的对决。
准备工作很快完成。
“可以开始了吗?”万润南看着何维,问道。
何维点了点头。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车间里,响起了两台机床同时启动的轰鸣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分别投向了两边的控制台。
信通公司那边,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正坐在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一行行复杂的程序代码,在屏幕上滚动。
他们在用最先进的编程方式,告诉机床,每一步该怎么走,每一个点该怎么切。
而红星集团这边,操作的,是何维本人。
他没有坐在任何电脑前。
他就站在那个充满了各种旋钮和拨杆的液压控制台前。
他的双手,在那些复杂的控制阀和手轮上,像弹钢琴一样,优雅而迅速地舞动着。
他在用最原始,也最直观的方式,实时地,“手动”操控着那台精密得如同怪兽的液压伺服系统。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无法理解,何维是如何用双手,去控制一个需要进行数百万次复杂计算的五轴联动加工过程的。
只有何维自己知道。
他根本不需要计算。
他眼中的【启示】AI,早已将那个三维凸轮的所有运动轨迹,都转化为了一幅动态的三维全息影像,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要做的,只是像玩一个最真实的模拟飞行游戏一样,用双手,跟上那道早已被设定好的,完美的轨迹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车间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信通公司那边,那个年轻程序员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遇到了麻烦。
那个三维凸轮的曲面,太复杂了,存在太多非线性的自由曲面。
用传统的代码,根本无法完美地描述出它的轮廓。
他只能用无数个微小的直线和圆弧,去无限地“逼近”那个完美的曲面。
这不仅极大地增加了编程的难度,更会严重影响最终的加工精度和表面光洁度。
而反观何维这边。
他自始至终,都气定神闲。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韵律感。
那台由液压驱动的机床,在他手中,仿佛不再是一台冰冷的机器,而是一个与他心意相通的,拥有生命的舞者。
它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又精准到了极致。
一个小时后。
伴随着最后一个切削动作的完成。
何维停下了手,关掉了机器。
他从机床上,取下了那个刚刚加工完成的,闪烁着完美金属光泽的“三维空间凸轮”。
而另一边,信通公司的机床,还在进行着最后一道工序的挣扎。
又过了十分钟。
“完成了!”
信通公司的程序员,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也从机床上,取下了他们的成品。
两个凝聚了两种不同技术路线巅峰智慧的零件,被同时放在了检验台的中央。
王立行院士,亲自戴上白手套,走上前。
他拿起那台来自东德蔡司的三坐标测量仪的探头,开始对两个零件,进行最后的,也最残酷的精度检测。
所有的摄像机镜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测量仪那小小的显示屏上。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王立行院士看着屏幕上的两组数据,长出一口气。
他拿起话筒,缓缓地宣布了最终的结果。
“信通公司,成品,最大形状误差,0.015毫米。”
“红旗工业集团,成品,最大形状误差”
王立行院士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撼。
“0.001毫米。”
“红星,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