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教授给首都农科院写了一封推荐信。
在信中,他毫不吝啬地表扬了闻熹。这名年轻的女同志聪明机灵,肯吃苦会干活,刚到肃州一段时间,就积累了相当丰富的荒漠种植经验。
还能够从中提取出有用信息,经过自己的分析和实践,得出更有说服力的见地。
在信的末尾,魏教授主动申请,作为肃州科研考察队的带队老师,他希望闻熹能够加入自己的队伍。
为了能够早日得到农科院的回复,魏教授不仅寄了挂号信,还拍了加急的电报。
另一边,魏教授亲自到闻家的责任田,找到闻熹,跟她说明眼下的情况。
魏教授带着翟恪生去的。
自从上次放电影占座事件过后,张强就推说自己水土不服,病倒了。
魏教授过去看过几次,张强看起来脸色的确不好,总是咳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魏教授也不勉强,嘱咐了几句,让张强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逞强,感觉难受一定要叫人送他上卫生所看看去。
把学生都安排好之后,魏教授带着翟恪生,忙不迭地过来邀请闻熹。
听完魏教授的话,闻熹愣住了。
从她有意识地和魏教授交流种植经验开始,她打的就是能够跟着魏教授继续学习的主意。
只是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魏教授爽快地对她发出了加入团队的邀请。
“魏教授,我……我大学并未上完,在学识方面,或许还有欠缺。”
闻熹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
魏教授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点我当然知道,小闻同志。”
“学历很重要,但那只是一方面,不是全部。”
“以我们现在的工作进度而言,有你的加入,是百利无一害的。”
“知识的学习和积累,不一定要在校园里,对不对?”
魏教授看着闻熹,眼里全是长辈的拳拳之心。
他是真的希望这样一个有灵气的小同志,不要轻易埋没在肃州这个地方。
闻裕昌听了个大概,虽然不清楚魏教授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他听说了,这些都是首都来的教授和学生,都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这样背景强大的教授,愿意邀请熹熹加入他们的工作队伍,闻裕昌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熹熹,既然魏教授这么说了,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考察做研究吧。”
“爸,家里的责任田怎么办?”
加上还要给兵团送菜,这是已经谈妥的另外一项收入,一切都还在萌芽阶段,刚刚起步,有了点起色,闻熹担心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
魏教授听着,笑着劝闻熹,“小闻同志,你不要担心,更不要有什么顾虑。”
“我到过你家,了解你们家的情况,所以不需要你搬到兵团这边来,每周到我的办公室这边四天,剩下的时间,你还是可以忙自己家里的事,你看怎么样?”
闻熹有些意外,没想到满脑子只有做研究的魏教授也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一面。
跟在魏教授后头的翟恪生都惊着了。
他一向觉得魏教授醉心教学研究,对他们这些学生后辈,向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平常也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看来,不是没有,端看魏教授喜不喜欢罢了。
想到这里,翟恪生有些庆幸今天张强没跟着过来,否则要是看到魏教授格外优待闻熹,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闻熹大大方方地点头答应下来。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本来就是她跨出去的重要一步。
第二天开始,按照魏教授的安排,闻熹每天吃过早饭,背着一点干粮,魏教授需要的资料,本子和钢笔,就往兵团的驻地去。
到了门口,岗亭再次把她拦住了。
这次接她的人,是等待许久的翟恪生。
翟恪生和卫兵说明情况,等闻熹进来之后,交给闻熹一个身份证明。
“下次你再过来,就把这个给卫兵检查一下,他就会放行。”
翟恪生耐心地对闻熹解释,“这是魏教授昨天下午特意写了,找军区领导盖章的,为了方便你以后进出。”
“万一有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也不好让你一个人在外头等着。”
闻熹道了谢,接过身份证明,小心地放进挎包的夹层里。
魏教授的办公室就在兵团的办公大楼一楼,离岗亭不远,闻熹进了门,魏教授抬头看到他们进来了,努了努嘴,示意闻熹那张空出来的桌子是她的。
“以后你来了,坐那儿就行。”魏教授说着,又递过来一大堆资料和数据。
“客气的话就不说了,我们马上开始,任务还多着呢。”
魏教授说完,不再看闻熹,继续埋进自己的文山数据海里头。
闻熹抿了抿唇,拿起最上面一沓资料,细细地看了起来。
一天的时间就在几人埋头工作中快速流走,等闻熹直起腰,听到自己的关节都在咔嚓作响,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小闻啊,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事情有点多,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魏教授站起身,给已经凉透了的保温杯重新注入热水,一边调侃道,“真要说起来,兵团食堂的菜色还没你家丰富呢。”
闻熹不好意思地笑了,“魏教授,我们家里人口简单,平时也做不了几个菜,哪有兵团的供应丰富。”
魏教授灌了一大壶热水下去,喟叹了一声,“哎,年纪大了,坐久了身体受不住。”
“小闻同志,明天记得早点来啊。”魏教授看出闻熹归心似箭,笑眯眯地摆手赶人。
闻熹点点头,把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合上挎包,和魏教授等人告别。
目送闻熹出了大门,魏教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恪生,张强还在房间休息吗?”
翟恪生顿了顿,想到中午送饭的时候,张强坐在炕上和自己抱怨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跟教授撒谎。
翟恪生不说话,魏教授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老教授拧紧保温杯,垂下眼,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可惜了。”
不知道说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