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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那道混合着金属与蠕动荆棘的壁垒,吴锋和他的队员们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外界死寂的废土截然不同,绿色山谷内部生机盎然,空气湿润清新,改良作物在整齐的梯田上生长,甚至能听到鸟鸣(尽管声音有些异常尖锐)。然而,这片生机之下,却弥漫着一种比燕京基地更加严密、更加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他们被带往山谷深处,沿途所见令人印象深刻,却也心生寒意。这里的建筑风格统一,大量使用经过塑形的活体植物与回收金属结合,形成充满几何美感的结构。人们穿着统一功能性的服装,面色红润但表情大多严肃,行色匆匆,彼此间少有交流。最引人注目的是巡逻的士兵,他们装备精良,那些生物金属混合步枪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眼神透过头盔镜片扫视四周,充满了警惕。

没有热情的欢迎,只有严格的流程。他们被带入一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隔离检疫区。在这里,他们经历了比燕京基地更加彻底,甚至有些粗暴的检查。血液样本、体表扫描、神经反应测试……一切都被冰冷地记录和分析。

“你们体内有低浓度的‘进化单元’信息素残留,以及未识别的神经抑制性病毒痕迹。”一名穿着白色防护服被称为“科学官”的人员毫无感情地宣布,“需要进行深度净化程序。”

所谓的“深度净化”,是注射一种刺激性极强的药剂,并接受特定频率的声波照射。过程极其痛苦,几名身体较弱的队员在过程中呕吐、痉挛。罗岳强忍着不适,注意到那些科学官记录数据时,眼神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对“污染度”下降曲线的关注。

隔离结束后,吴锋和罗岳被允许与“新家园”的一位高层管理者会面。对方是一位名叫李睿的中年男子,自称“区域协调官”,举止彬彬有礼,但眼神锐利如鹰。

在一间布置简洁,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物品的会议室里,吴锋简要说明了燕京基地的处境与“工具派”(他们称之为“进化单元”)的复杂关系,以及“清理者”的威胁。他重点提到了秦风的存在和其独特的感知能力,并递交了那枚染血的数据芯片。

李睿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当吴锋讲完,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你们很幸运,也很顽强。能在‘进化单元’的同化压力下保持独立意识这么久,并获取到关键数据,这证明了你们的价值。”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硬:“但你们对局势的理解过于肤浅。‘母亲’,我们称之为‘根源意志’,并非唯一的至高存在。这片废土上,存在着与之对立的‘净化协议’。‘清理者’即是其执行单位之一。”

“我们‘新家园’,正是在‘净化协议’的默许甚至庇护下建立的。我们的使命,是保存纯粹的人类基因与文明火种,并清除一切由‘根源意志’及其衍生物带来的‘生物污染’。”

吴锋心中巨震:“清除?包括那些被感染但尚未变异的人吗?”

李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风险不可控。为了整体的纯净与安全,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是我们与你们燕京基地最根本的分歧。你们试图在污染中寻找平衡,而我们,选择隔离与净化。”

理念的碰撞,比任何武器交锋都更加深刻。吴锋意识到,“新家园”并非盟友,他们走的是一条更加极端、更加冷酷的生存之路。

为了展示实力,或许也是为了威慑,李睿安排吴锋等人参观了“新家园”的部分设施。他们看到了高度自动化的垂直农场,利用特殊光照和营养液,产出着外观完美却缺乏香气的作物;看到了利用地热和生物能发电的先进工厂;更看到了他们的武装力量训练——士兵们在使用那种生物金属步枪进行精准射击,靶子是快速移动模拟“进化单元”和狂暴变异体的机器人。

其战斗方式高效、精准,配合默契,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戮美感。罗岳暗自评估,如果正面冲突,燕京基地的残存力量恐怕难以抗衡。

然而,在光鲜的外表下,吴锋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他看到一些年纪较大的居民,眼神空洞,动作略显僵硬,仿佛失去了部分活力;在工厂区,工人们沉默地操作着机器,几乎没有交流,如同精密仪器的一部分。这里的“秩序”,似乎是以牺牲部分人性与自由为代价的。

当晚,罗岳利用侦察兵的本能,悄悄探索了居住区外围。他在一个偏僻的物资回收点,发现了一些被丢弃写满了杂乱字迹的纸张,上面充斥着“想念阳光”、“害怕净化”、“他们是空的”等绝望而隐晦的词语。这证实了他的猜测:“新家园”并非铁板一块,在其冰冷的秩序下,隐藏着人性的暗流与痛苦的挣扎。

参观结束后,李睿给出了他们的“提议”:“燕京基地的幸存者,可以作为‘附属社群’加入‘新家园’体系。我们将提供保护、技术和纯净的食物。但你们必须接受全面的‘净化’,彻底清除体内所有‘污染’痕迹,并遵守我们的所有规章。同时,那位特殊的感知者——秦风,必须被移交给我们,进行进一步研究,他对理解‘根源意志’和‘净化协议’至关重要。”

条件苛刻至极。全面“净化”可能意味着未知的风险甚至死亡,移交秦风更是等同于交出他们未来的希望和曾经的战友。

吴锋断然拒绝:“我们需要时间考虑,也需要和基地联系。”

李睿似乎早有预料,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可以。但请记住,时间不站在你们这边。‘进化单元’不会停止同化,而‘清理者’对非保护区的不稳定因素,也缺乏耐心。你们只有二十四小时。”

压力,巨大的压力,从外部和内部同时袭来。

回到临时住所,勘探队内部产生了严重分歧。部分队员被“新家园”的强大和秩序所吸引,认为这是末日中难得的依靠,主张接受条件;另一部分则对那冰冷的“净化”和交出秦风的要求感到恐惧与愤怒,认为这是投降,甚至背叛。

“我们不能把老秦交给他们!他是我们的兄弟!”一名与秦风并肩作战过的老兵激动地说。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燕京基地被‘工具派’吞掉,或者被‘清理者’清理吗?”另一人反驳,“这里至少能活下去!”

吴锋和罗岳没有参与争吵,他们面色凝重。他们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前途未卜。

深夜,当大多数队员在焦虑和疲惫中睡去后,一个身影悄悄靠近了吴锋和罗岳。是白天带领他们参观的一名年轻技术员,他眼神闪烁,压低声音说:

“别完全相信他们的话…‘净化’…不只是清除病毒…它会…抹掉一些东西,一些让你成为‘你’的东西…”

他飞快地塞给罗岳一个折叠的小纸条,然后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罗岳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简陋的手绘地图,标记着山谷边缘的一个废弃气象站,以及一行小字:“那里有‘耳朵’,能听到‘墙外’的风。”

吴锋和罗岳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他们不能将命运完全交给这个冰冷的“新家园”。或许,那个废弃的气象站,能让他们听到来自燕京基地的声音,或者…其他可能的存在。

一线微光,在绝对的秩序与绝望的夹缝中,悄然闪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在黎明到来前,做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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