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冰冷的源头,正来自于后山禁地方向。
同时,他也感应到了另一股强大的气息——云天河正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莫凡悄无声息地跟上,如同附骨之疽,远远吊在云天河身后。
云天河神情凝重,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一路无话,径直走入后山一个被强大禁制守护的冰封山洞。
莫凡如影随形,那禁制在他靠近时,竟被黑袍散发的吞噬力场微微扭曲,让他安然通过。
洞内寒气刺骨,一片晶莹。而在山洞最深处,一块巨大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蓝色坚冰矗立其中。
冰晶之内,封存着一个绝美的身影——楚落。她双目紧闭,面容安详,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冰霜,仿佛只是沉睡,但周身散发出的极致寒意却令人心惊肉跳。
云天河走到冰峰前,静静地站立了许久。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女儿,眼神中充满了无力、心痛与深深的疲惫。
这位平日里威严的一宗之主,此刻那挺直如剑的脊梁,似乎都在无形的重压下微微佝偻了几分。
最终,他化作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山洞。
待云天河的气息彻底远去,莫凡的身影才从阴影中缓缓浮现。
他走到那巨大的玄冰之前,看着冰封中那张日夜思念的容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缓缓抬起手,隔着那万载寒冰,轻轻虚抚着楚落的脸颊轮廓,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落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思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来了。”
“我没有死……我活下来了。”他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将这两年的经历,如何借助秘术复活。
如何练就鸿蒙吞天体,如何变得强大……缓缓道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冰冷的山洞中清晰回荡。
“你看,我现在很强了……比原来强得多。再也没有人能轻易伤害我,伤害我在乎的人……”他说着,语气渐渐变得坚定。
“坤龙,忘忧宗,血杀……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落姐,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的指尖隔着寒冰,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刺骨的冰冷,心中抽痛,“等我……等我处理完所有事情,等我变得足够强大,一定能找到办法帮你化解这极寒,让你醒过来。”
他不知道说了多久,仿佛要将这两年欠下的话都说完。
山洞内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和永恒的寒气。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将万般情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冰封中的楚落,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落姐,我走了。”
“等我。”
话音落下,他毅然转身,黑袍微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在山洞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万载玄冰,依旧静静矗立,散发着永恒的寒意,冰封着沉睡的少女,也冰封着一段未了的深情与承诺。
而莫凡的入世之行,也即将正式开始。
离开了云溪宗,莫凡心中的牵挂暂时了却,但那份因楚落冰封而起的沉郁与决绝,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寻求突破的决心。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圆满的道心,而书灵所指出的道路,此刻在他看来是唯一的选择。
他一路向南,并未施展全力赶路,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旅人,掠过山川河流,越过城镇村庄。
他刻意放缓速度,目光扫过下方尘世间的悲欢离合,看着农夫耕作,商贩叫卖。
孩童嬉戏,老人闲谈……这些他曾经或许不会过多留意的平凡景象,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数日后,他抵达了一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城附近。
此城名为“安澜”,城郭不大,炊烟袅袅,透着一股平静安宁的气息,正是书灵所建议的、适合作为“凡人”起点的地方。
他在城外不远处的一片僻静草丛中落下了脚步。
时值春夏之交,草木丰茂,野花零星点缀其间,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莫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打扰,随即盘膝坐下,心神沉入识海。
“书灵。”他平静地呼唤。
“小子,决定了?”书灵的身影浮现,语气中带着一丝早已料到的意味。
“嗯。”莫凡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恩怨暂了,故人已见,心中已无迫切挂碍。
是时候了。封印记忆与力量,以此凡躯,重活一世,体验这万丈红尘。”
“好!”书灵赞许道,“有此决断,方有望窥得大道真谛。
老夫这便为你施术。此封印会锁住你绝大部分的记忆(尤其是关于修仙界、仇怨、重要功法的记忆)和几乎全部的力量,只保留最基本的语言、常识和身体本能反应。
你会如同一个失去过往的空白之人,真正从头开始体验。
唯有当你经历足够,道心触动,或者遇到致命危机时,封印才会逐步松动乃至解除。”
“我明白。”莫凡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放开,不做任何抵抗,“开始吧。”
书灵不再多言,虚幻的身影散发出道道玄奥复杂的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自莫凡识海深处涌现,交织成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缓缓笼罩向他那浩瀚如星海的记忆和深不可测的力量源泉。
莫凡能感觉到,那些清晰的过往、熟悉的面容、刻苦修炼的画面、强大的力量感……正在迅速变得模糊、遥远,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最终彻底沉寂下去,被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入意识的最深处,沉眠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和轻盈感同时袭来。
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莫凡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