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弘远的到访像一块巨石投入林野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波澜。他拿着那张烫金名片,在听松阁的书房里,将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其庸。
陈其庸听完,闭目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睁开眼,问道:“你怎么想?”
林野皱着眉头:“学生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兴业商会那是什么地方?咱们四海现在这点家当,在他们眼里恐怕跟叫花子差不多。他们主动找上门,要么是看中了咱们可能通过指挥部接触到旧城改造项目的潜力,想提前投资或者控制;要么……就是有人借商会这个名头,给咱们设套。”
“分析得在理。”陈其庸点了点头,“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林野犹豫了一下,“学生想拒绝。咱们根基太浅,贸然进入那种地方,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还是脚踏实地,先把眼前的路走稳。”
陈其庸却摇了摇头:“拒绝,是最简单的做法,但也可能错失良机,甚至得罪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的松柏:“兴业商会,鱼龙混杂,既有真心做事的商人,也有依附权贵、手段龌龊之辈。但不可否认,它确实是一个平台,一个能让你接触到更高层次信息和资源的平台。对于现在的四海而言,闭门造车,固然稳妥,却也限制了格局。”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林野:“关键在于,你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而不是被这个机会所利用。”
林野若有所思:“老先生的意思是……可以加入,但要有所防备,保持独立?”
“不仅要保持独立,更要明确你加入的目的。”陈其庸点拨道,“你是去借势,借信息,借人脉,而不是去依附谁。进去之后,多看,多听,少说。弄清楚商会内部的力量分布,哪些人可以接触,哪些人需要提防。同时,要让你四海的价值,变得让商会觉得‘有用’,但又不能轻易被掌控。”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尤其是,要弄清楚这次邀请,背后真正推动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比是否加入本身更重要。”
陈其庸的一席话,像拨云见日,让林野豁然开朗。是啊,拒绝固然省事,但也关上了可能的大门。加入虽有风险,但若能把握好分寸,或许真能成为四海破局的关键。
“学生明白了。”林野眼神逐渐坚定,“这商会,我加入!但怎么个加入法,得按咱们的节奏来。”
他心中很快有了决断和计划。
第二天,他亲自去了一趟兴业商会,找到了梁弘远。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表达了受宠若惊之意,同时委婉地提出,四海目前规模尚小,资金也不宽裕,恐怕难以承担高昂的会费,也怕能力不足,辜负了商会期望。
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争取更有利的条件。
梁弘远似乎早有预料,笑着表示会费可以酌情减免,对于新入会成员也有扶持政策,并再次强调了商会互助共赢的宗旨。
双方一番看似客气实则暗藏机锋的交谈后,林野最终“勉为其难”地表示,愿意接受邀请,但需要一点时间处理货栈内部事务,正式入会手续希望能延后半个月办理。
梁弘远爽快地答应了。
离开商会,林野知道,这半个月的缓冲期至关重要。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提升四海的实力和抗风险能力,同时,也要想办法摸清商会内部的底细。
他回到货栈,立刻进行了新一轮的布局。一方面,加快“四海速运”业务的规范化,争取在加入商会前,再拿下几个有分量的客户,增加自己的筹码。另一方面,他让强子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不惜代价,打听商会内部的情况,特别是几位理事的背景和关系网,以及这次邀请四海入会,究竟是哪位大佬的意思。
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黑皮的警惕,外出业务的安保措施更加严密。
加入兴业商会,就像一步险棋。走好了,海阔天空;走错了,满盘皆输。
林野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码头刀头舔血的日子,只不过这一次,战场从街头变成了商场和人心。他必须更加谨慎,更加狡猾。
潜龙在渊,每一次试图腾跃,都伴随着未知的风险与机遇。而林野,已经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