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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市,鲜时光电视台的会议室里,正进行着一场足以载入中国电视史册也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公司的财务总监当场心肌梗塞的,“誓师大会”。

《无名之辈》纪录片项目,正式成立。

会议室的长桌两端,坐着两个画风截然不同却又因一场伟大的误会而紧密相连的男人。

一端,是本项目的总导演,贾科长。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黑色夹克,坐得笔直,神情肃穆,像一尊即将接受敕封的神像。他的身后,站着他的御用编剧老汪,以及他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拉起来的一支对“艺术”充满了执念、对“商业”充满了鄙夷的“杂牌军”团队。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与崇高。

另一端,自然是本项目的总投资人、总策划、总……大冤种,鲜时光台长。

鲜时光双手交叠,优雅地放在桌前,脸上挂着如同天使投资人般的温和微笑。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位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贾导,心中充满了即将把这些人统统送进亏钱天坑的父爱般的关怀。

在他身旁,是项目的总制片人,魏莱。他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个小本本,准备随时记录老板即将发表的、充满智慧的“最高指示”。而财务总监钱多多的座位,离鲜时光有半米远,他抱着自己的账本缩在椅子里,脸色惨白,像一只误入了屠宰场的无辜小绵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快跑!”

“各位同仁,”鲜时光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庄严而沉稳如同在宣读诺贝尔奖颁奖词的语气开口了,“今天,我们不是为了一个项目而坐在这里。我们,是为了一个理想,一个梦想,一个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宣言!”

魏莱立刻奋笔疾书,激动得手都在抖。贾科长团队那边,更是人人眼中泛起了感动的泪光。

“我知道,艺术的道路,是孤独的,是艰难的,是需要……燃烧的。”鲜时光加重了“燃烧”二字的读音,脸上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他转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了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贾科长身上。

“所以,贾导,”他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信任与支持,“关于这个项目,我作为投资人,只有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要求。”

贾科长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声冲锋的号角。

鲜时光缓缓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他演练了无数遍、足以让钱多多当场去世的“最终指令”:

“钱!不是问题!你的艺术,才是!”

“从今天起,忘了预算!忘了成本!忘了所有束缚你的条条框框!”

“我授权给你,这支剧组的财务审批权!只要你认为是艺术所必需的,就放手去做!大胆地去花!”

“一句话——不!计!成!本!”

“轰!!!”

这四个字,像四枚战斧式巡航导弹,同时精准地命中了会议室里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对于贾科长和他的团队来说,这简直是天籁之音,是圣人之言,是久旱逢甘霖!他们感觉自己的艺术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解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贾科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猛地站起身,向着鲜时光深深地九十度鞠了一躬。

而对于财务总监钱多多来说,这四个字,就是催命的判官令,是地狱的开门咒!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如果不是身下的椅子扶着,他此刻已经滑到桌子底下,去寻找他那颗被吓得掉出来的肝儿了。

被鲜总的“艺术情怀”与“无限信任”深深感动的贾科长,果然没有辜负他这位“伯乐”的厚望。

誓师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他把自己锁进了工作室,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靠着香烟和廉价的速溶咖啡续命。

三天后,当他顶着一双布满血丝如同兔子般的眼睛,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推开鲜时光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他手里捧着的,不再是剧本,而是一份厚达五十多页,装订得堪比世界五百强公司年度报告的……史诗级“烧钱计划书”。

“鲜……鲜总……”贾科长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在摩擦,“幸不辱命。这是我为《无名之辈》制定的……初步拍摄构想和预算。”

鲜时光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他知道,正戏终于来了!

当这份报告被送到了财务总监钱多多的办公桌上时,钱多多,一个在财务领域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甚至能面不改色地给公司濒临破产的上一任老板计算清算资产的老财务,在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手就开始抖了。

翻到第二页,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眼镜片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翻到第三页,他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当他最终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用加粗黑体打印出来的初步预估总预算金额时。

他“嗷”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迅猛堪比世界顶级的短跑运动员。

他一手拿着那份在他看来比冥币还烫手的计划书,一手捂着自己“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鲜时光的办公室,把门摔得“哐”一声巨响。

“老……老板!!!”钱多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和愤怒而破了音,听起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您!您自己看看!看看这个姓贾的!他给我们写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把那份计划书重重地拍在鲜时光的桌子上,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上面那一排排触目惊心的条目。

“拍摄计划,第一站:挪威,斯瓦尔巴群岛!理由:拍摄一位研究全球变暖的华人女科学家的孤独生活。”

“设备采购清单第一项:购置‘加拿大鹅’旗下最高端、专供南北极科考队使用的‘雪咒’系列防寒服,十六套!理由:保障剧组基本生命安全。老板!一套就他妈要一万多!他这是去拍纪录片,还是去登珠穆朗玛峰啊?!”

“拍摄计划,第二站:非洲,撒哈拉大沙漠!理由:探寻一位在沙漠边缘小镇,开了三十年川菜馆的华裔厨师的坚守。”

“交通工具清单:租赁经过专业改装的丰田‘陆地巡洋舰’越野车队,五辆!并聘请当地最富经验的柏柏尔人向导团队!理由:穿越无人区,避免迷路渴死。老板!我们只是去个小镇!他为什么要穿越无人区?他是去拍片,还是去演《疯狂的麦克斯》?!”

“拍摄计划,第三站:南美,亚马逊雨林!理由:记录一位致力于保护珍稀物种的植物学家的日常。”

“后勤保障清单:包机,将全套4K摄影设备和发电机,空运至雨林深处。并聘请一支由退役特种兵组成的安保小队!理由:防范当地毒枭、野生猛兽以及食人鱼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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