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冰冷的石室里,只剩下凤千羽一人。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以及那句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话。
“这天下,乱起来,才好玩。”
凤千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宝库中回响。
鬼王,夜北玄。
这个名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整个东陵国所有人的心头。
传闻他权倾朝野,手握重兵,连先帝都要让他三分。
传闻他性情乖张,杀人如麻,府邸宛如地狱,无人敢靠近。
传闻他……从不干涉皇权更迭,视朝堂争斗为无聊的戏码。
可今天,他不仅破天荒地出现在了皇宫深处,还出手救了自己。
为什么?
凤千羽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尤其对方是夜北玄这种立于权力顶端的男人。
他的每一个举动,背后必然有深不可测的图谋。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弱上不少。”
那句带着一丝失望的轻叹,再次回响在耳边。
凤千羽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瓶。
羞辱感。
一种久违的,被强者俯视的羞辱感,从心底升起。
从她成为21世纪顶级杀手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噗!
就在这时,又一股灼热的逆血涌上喉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心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手心的凤凰图腾变得滚烫,仿佛要将她的血肉都烧穿。
没时间了。
凤千羽眼神一凝,不再犹豫,拔开瓶塞,将那三滴黑珍珠般的九幽凝露尽数倒入口中。
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是一股极致的冰凉,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下一秒,那股冰凉的气息轰然炸开,化作千万道精纯至极的寒流,冲向她的四肢百骸。
原本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如同沸腾岩浆般的噬神血脉之力,在遇到这股寒流的瞬间,仿佛被当头浇下了一盆万年冰水。
“滋滋——”
冰与火的力量在她体内展开了一场无声的交锋。
但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
九幽凝露的力量,霸道而温柔,它不是要消灭那股灼热,而是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那些暴走的能量一丝丝、一缕缕地包裹,安抚,然后重新压回血脉深处。
凤千羽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口的剧痛在飞速消退,滚烫的凤凰图腾也渐渐冷却下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体内那场足以致命的暴动,便已风平浪静。
甚至,她能感觉到,经过九幽凝露的滋养,自己那条原本就异于常人的神脉,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宽阔。
之前因为强行催动力量而造成的亏空,不仅被完全填补,甚至隐隐还有精进。
凤千羽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黑气的浊息,睁开了双眼。
一道精光,从她眸中一闪而过。
她低头看了一眼白皙如初的掌心,那道暗红色的凤凰图腾已经彻底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危机,解除了。
凤千羽站起身,走到那座千年玄冰台前,目光落在那个装着北海蛟龙内丹的紫金盒子上。
夜北玄说得对,以她刚才的状态,如果强行吸收这等至阳至刚之物,无异于火上浇油。
那个男人,是真的救了她一命。
“想活命,就乖乖坐稳你的皇位。”
凤千羽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紫金盒子。
这句话,像是在她和夜北玄之间,建立了一个微妙的契约。
他需要一个能搅动天下的皇帝,而她,需要时间来变强,来解开血脉的秘密。
他们,似乎成了临时的盟友。
“盟友么……”凤千羽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与虎谋皮,从来都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夜北玄,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这盘棋,执棋者只能是我。”
她收回手,转身离开了这座寒冷的宝库。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三天后的朝会。
……
与此同时,京城,刑部天牢。
这里是东陵国最黑暗的地方,常年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
丞相李元徽锦绣华贵的朝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皱着眉头,在一众狱卒战战兢兢的引领下,走到了天牢的最深处。
这里关押的,都是罪无可赦的死囚。
“吱呀——”
一间牢房的门被打开。
李元徽挥退了狱卒,独自走了进去。
牢房的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仿佛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即便沦为阶下囚,他的身上,依旧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傲骨。
“张大人,别来无恙。”李元徽看着他,缓缓开口。
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我这死牢,看我这个将死之人?”
这男人,正是前户部侍郎,张辰。
三年前,他因一本奏折,弹劾当时的安乐王侵占良田,草菅人命,触怒龙颜,被先帝打入天牢,判了秋后问斩。
若不是李元徽当年暗中周旋,他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安乐王,已经死了。”李元徽淡淡说道。
张辰的身体猛地一震,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即便身处黑暗,依旧锐利如鹰。
“还有二十七个跟你作对,把我送进这里来的家伙,也都死了。”李元徽继续说道,“就在昨天,问心台上,新帝监斩。”
张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李元徽,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张辰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
“不。”李元徽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圣旨,在他面前展开。
“陛下有旨,命老夫三日之内,举荐能臣,填补朝中空缺。”
“陛下说,她只要两个字,能吏。”
李元徽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辰。
“张辰,老夫现在问你,你这身傲骨,除了能让你在牢里等死,还能不能为东陵国的百姓,做点实事?”
“户部尚书的位置,空着。你,敢不敢接?”
整个牢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张辰看着那份明黄的圣旨,看着李元徽那张写满复杂的脸,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东陵国的天,真的变了。
良久,张辰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李元徽,深深一揖。
“戴罪之臣,张辰,领旨。”
……
养心殿内。
凤千羽换上了一身宽松的便服,正坐在窗边,翻看着一本古籍。
体内的伤势已经痊愈,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盛,她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赵无极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
“陛下,相爷去了天牢。”
“嗯。”凤千羽头也没抬,“由他去吧。三天时间,朕倒要看看,他能给朕一份怎样的惊喜。”
她顿了顿,放下书卷,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城中某座戒备森严的府邸。
“鬼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鬼王府与往日无异,只是……”赵无极的语气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安插在鬼王府周围的暗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凤千羽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消失了。
不是被杀,也不是被抓,就是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好一个夜北玄!
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警告她不要动任何窥探的心思。
凤千羽将茶杯凑到唇边,嘴角却缓缓上扬,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
“有意思。”
“看来,朕这皇帝宝座,不会那么无聊了。”
她放下茶杯,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
不管前路是深渊还是坦途,不管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凤千羽的路,只会一路向前。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