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废弃的修车厂内激起无形的涟漪。
苏晴影那只刚刚被他握住的手,如同受惊的蝴蝶般猛地缩了回去,脸颊上好不容易褪去的一丝红晕,再次被警惕的冰冷所取代。她立刻闪身到林风身前,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那双清冷的凤眸死死盯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林风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又上扬了几分。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极有节奏的轻叩声。
是暗号。
苏晴影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她瞪了林风一眼,仿佛在怪他一惊一乍,这才走过去拉开了铁门的插销。
门外站着的,是她的心腹,“天玑”。
他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装,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对林风毫不掩饰的好奇。当他的目光扫过室内简陋的行军床,以及床上那个面色苍白却气定神闲的男人时,眼神中的惊异更浓了。
就是这个男人,让一向算无遗策、视万物为棋子的老大,发动了近乎疯狂的“战争状态”?
“老大,最新战报。”天玑不敢多看,立刻将一个平板电脑递了过去,同时将一个医疗保温箱放在地上,“还有您要的最新一批消炎药和营养剂。”
苏晴影接过平板,迅速浏览起来。
屏幕上,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战果。
城西“皇家一号”夜总会,在昨晚的冲突中,服务器被物理摧毁,所有VIp客户资料泄露,造成一片混乱。
城南王天龙手下的物流中转站,被人用改装的无人机投掷了特制的化学泡沫,导致整个仓库的走私货物报废,损失惨重。
东郊的地下赌场,更是被一支行动小组以雷霆之势突入,没抢钱,没伤人,只是当着所有赌客的面,用高强度电磁脉冲,烧毁了所有电子设备和监控系统。
……
每一条战报,都精准地打击在王天龙集团最赚钱、最敏感的灰色产业上。不求占领,只求破坏,其背后那股不计后果的疯狂与狠戾,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
“干得不错。”苏晴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满意,“继续。我要让王天龙连安稳觉都睡不成。”
“是!”天玑重重点头,随即又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补充道,“另外,老大,我们安插在警局的内线传来消息。柳媚儿……已经被韩雪正式批捕了。据说,警方从她那瓶‘黑寡妇’香水里,发现了和毒杀彪爷的药物有‘协同作用’的关键证据!现在,警方内部基本已经认定,她就是利用香水和毒药,进行了一场高智商化学谋杀的真凶!”
苏晴影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林风。
一切,竟真的在朝他预测的方向发展。
而林风,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那眼神仿佛在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
与此同时,龙城市公安局,地下审讯室。
这里的一切,都被设计成最单调的冷色。灰色的墙壁,灰色的桌椅,以及头顶那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无影灯。空气中唯一的杂色,便是柳媚儿身上那件被揉皱的、昂贵的真私睡袍,以及她那张曾经颠倒众生,此刻却惨白如纸的脸。
韩雪坐在她的对面,神情比周围的环境更加冰冷。
她的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卷宗,只有一台平板电脑,和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她已经在这里静坐了超过二十分钟,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这是心理学的“压迫审讯法”。在绝对的寂静和权威的凝视下,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瓦解,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
柳媚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那双习惯了在男人身上流转的媚眼,此刻却充满了动物般的恐惧,不敢与韩雪对视。
“柳媚儿,”终于,韩雪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入柳媚儿的耳膜,“我们来聊聊你和彪爷的婚姻生活。”
柳媚儿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我和彪哥,感情很好。”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韩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没有反驳,只是在平板电脑上轻轻一点。
一段音频,在寂静的审讯室里,被清晰地播放出来。
“……*你这个贱人!又背着老子去见哪个小白脸了?!*”
这是彪爷那标志性的、粗野的咆哮。
“*王德彪!你别血口喷人!我只是去做了个SpA!*”
这是柳媚儿尖锐的反驳。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耳光声,通过高保真音响,仿佛直接扇在了柳媚儿的脸上!
“*啊!你敢打我?!你再敢打我,我就让你永远睡过去!!*”
这是柳媚儿歇斯底里的尖叫,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恨意。
音频到此为止。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柳媚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一种血色尽失的灰败。她抱着双臂,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暴力和恐惧的夜晚。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韩雪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这是彪爷死前一天,你们在车里的对话。我们通过技术手段,从行车记录仪的缓存里恢复了它。”
“这不是全部!”柳媚儿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尖叫道,“后面呢?后面他还掐着我的脖子,说要弄死我!是司机冲过来拉开了他!我只是……我只是被他打急了才说的气话!”
“气话?”韩雪轻轻一笑,像是在听一个蹩脚的笑话。她手指再次滑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截雪白的手臂,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触目惊心的掐痕。
“这张照片,是从你手机的‘最近删除’里恢复的。拍摄时间,就在你们争吵后的第二天凌晨。你在镜子前,拍下了自己被家暴的证据。”
韩雪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一个长期忍受丈夫暴力,并且在案发前一天,发出‘让你永远睡过去’这种死亡威胁的女人……柳媚儿,现在,你还认为你没有杀人动机吗?”
轰!
柳媚儿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一个早已为她量身定做好的、天衣无缝的死亡陷阱!
争吵的录音,被家暴的证据,这些都成了为她杀人动机铺路的基石!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疯狂地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我没有杀他!我是被冤枉的!”
“是吗?”韩雪不为所动,将那瓶被封存在证物袋里的“黑寡妇”香水,放在了桌上。
“这瓶香水,全球限量一百瓶。根据我们的调查,在整个龙城,只有你一瓶。
柳媚儿看着那瓶曾经让她爱不释手,此刻却如同恶魔信物般的香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个,连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秘密。”韩雪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一个宣判命运的法官。
“法医中心的最新研究发现,这瓶‘黑寡妇’香水之所以如此独特,是因为它里面含有一种极其罕见的南美雨林兰花提取物。这种提取物,本身无毒,但它有一个非常特殊的作用……”
韩雪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协同作用*。它可以和某种特定的生物碱类毒素产生反应,在大幅度增强毒性的同时,还能起到一种神经镇静的效果。简单来说,它能让被注射者在毫无痛苦、甚至是在深度睡眠中,迅速走向死亡。这完美解释了,为什么彪爷会死得如此平静,以至于最初的法医报告,会判定为‘急性心源性猝死’!”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柳媚儿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送她这瓶香水时,那句“在彪爷的车里多喷一点,给他一个惊喜”,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那不是惊喜,那是催命符!
那个男人,那个在她耳边说着甜言蜜语,与她交换着最原始的秘密与激情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将她当成了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
“动机,你有长期被家暴的强烈动机。”
“时间,案发当晚,只有你和彪-爷在密闭的车内独处过,为香气的协同作用创造了完美环境。”
“物证,这瓶独一无二的、由你亲手购买的‘黑寡妇’香水,是连接你和这起谋杀案之间最无法辩驳的铁证!”
韩雪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冰冷,一句比一句有力。
“柳媚儿,现在,证据链已经完整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柳媚-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趴在桌上,失声痛哭,“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睡过去而已!我受够了他的打骂!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我真的不知道那香水有问题!真的!”
“那你倒是说啊!”一旁做笔录的小李忍不住喝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是谁给了你那致命的毒药?”
柳媚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那张带着邪气笑容的脸,以及他那句如同魔鬼低语般的警告:
“*媚儿,我们是一类人,要懂得保守秘密。你如果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会比彪爷死得……难看一百倍。*”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柳媚儿哭得撕心裂肺,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你们保护不了我!”
韩雪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对罪犯的鄙夷,也有对一个被利用的可怜女人的……一丝怜悯。
但这些,都无法动摇她的判断。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柳媚儿此刻所有的恐惧和辩解,都像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寻找一个开脱的借口。
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女人,在长期的家暴下,精心策划了一场化学谋杀,最终在证据确凿后,心理崩溃,试图将责任推给一个虚构的“他”。
这一切,在逻辑上,是如此的……*完美*。
“带走,收押。”
韩雪站起身,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当柳媚儿被戴上冰冷手铐的那一刻,她那双哭得红肿的桃花眼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她知道,自己完了。
那个男人,赢了。
他用最温柔的手段,将她送进了最绝望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