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往东楼天台跑了!”
耳机里同事的喊声被夜风搅得粉碎,带着股金属摩擦似的刺耳回音。
沈观猛地攥紧微型手电,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爬到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混着尘土和霉味的空气,纵身翻过锈得厉害的栏杆。栏杆 “吱呀” 叫了一声,跟快断了似的。
二十七层的老写字楼像截断了的墓碑,黑沉沉杵在城中村上空。
墙皮早斑驳得不成样,露出里头暗红色的砖块,一道一道跟狰狞的伤疤似的。
窗户大多破了,只剩几根拧巴的铁条,在夜里呜呜哭着,像是在说以前的糟心事。
脚下霓虹淡淡的,像快死的人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远处江面上偶尔有船笛响,又长又弱,跟快断气的人哼哼似的,在静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他追的是一伙跨省器官贩子,这群人就像藏在城市阴影里的毒蛇,冷血又残忍。
一小时前,线人发来消息,语气里满是急促和紧张:
“今晚有台‘活体取心’手术,就在东楼十八层。”
沈观立马带队冲进去,一脚踹开门,里头只有张空荡荡的手术床,上面还留着点暗红色的血,还有一具被挖了双眼的男人尸体,供体跑了,贩子也跑了。
现在,就他一人堵着头目 “刀手老 K”。
“别动!”
沈观拔枪,动作干脆,声音硬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老 K 抱着个黑色保温箱,箱子上还沾着点暗色的污渍。他笑得跟条裂口的鲨鱼似的,嘴角咧出个诡异的弧度:
“沈队,来得正好。”
他慢慢掀开箱盖 ,里面不是想的心脏,是一团黑糊糊的旋涡,像被叠起来的夜空,边儿上滴着黏糊糊的暗红,跟凝固的血似的。
沈观瞳孔一缩,心猛地往下沉。
那旋涡竟跟心跳似的动着:咚、咚,清楚又有力,好像在招呼人过去。
老 K 把箱子对着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怪里怪气的虔诚:
“愿你掉进无声之境。”
下一秒,整栋楼突然往下坠。
沈观感觉脚下一空,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他瞅见自己的影子被扯出去,像张撕下来的纸,轻飘飘往黑色旋涡飘。
世界倒了个个儿,他往下或者说往上坠,风声都没了,耳朵里只剩一片静,嗓子像被只看不见的手掐着,啥声儿都发不出来。
最后一刻,他摸见怀里的护身符,那位殉职搭档留下的 “孽镜碎片”,突然烫得胸口生疼,跟被火炭烧了似的,一道苍青闪电劈开黑,一下子照亮了周围的乱糟糟。
沈观重重砸在硬邦邦的地上,倒没预想中骨头裂了的疼,就一阵发麻的震动。
周围一股子潮湿的金属味,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好像整座城都泡在血里。
他费劲地睁开眼,视线慢慢清楚了。
头顶悬着高耸入云的螺旋塔吊,活像头巨大的钢铁怪兽。
无数机械臂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干活,发出沉闷的 “咔咔” 声。
它们夹着一排排光溜溜的男女,那些人眼神空洞,脸上没一点表情,跟丢了魂似的。
机械臂用烧红的铁钳夹住他们的舌头,慢慢悠悠又准准地拉长每拽出一寸,血就滴下来,在半空中凝成硬币大小的猩红薄片,叮叮当当掉进下面的透明管道,响得清脆又刺耳。
“舌币回收完毕,今日语言税赤字已抹平。”
广播声清清楚楚,透着股子冷漠,没一点感情,跟把冰刀子似的,割着空气里的静。
沈观下意识摸自己的嘴,舌头还在,却像被冰冻住了,啥声儿都发不出来,嗓子里像堵着团棉花。
孽镜碎片隔着衬衫传来又冰又烫的刺疼,左眼开始闪画面:
雨夜、老宅子、穿青衣的少年拿铜镜封长舌鬼,镜面裂开,碎片撒得到处都是。少年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坚定,透着股不属于他这年纪的沉稳。
画面就持续了半秒,却让他额头冒冷汗。
那是他的脸,又不全是少年眉心多了道青色衡星,像颗缩小的星星。
“编号 A-071,请出示舌币。”
冷冰冰的机械臂突然伸到他跟前,末端的红光扫他的瞳孔,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观快速瞅了瞅四周。
地面是无数方形黑镜拼的,照出他扭曲的影子,跟个怪物似的;
远处高墙上,巨幅 LEd 屏滚着 “缄默之塔今日禁词榜”,最上面两字红得刺眼,跟在滴血:
青衡。
他心里一跳,莫名觉得熟悉。
那是画面里少年的名字?还是就巧合?
机械臂见他没反应,发出尖锐的警报,刺耳得钻耳膜:
“检测到零余额,启动强制拔舌程序。”
铁钳带着热气冲过来,空气都像被烧着了。
沈观心猛地一缩,来不及多想,多年的刑警本能让他瞬间有了反应,侧身躲开的同时,脑子里飞快闪过机械臂的构造,准准地抓住关节处。
他反手一拧,咔哒,液压管爆了,腥臭的业炁喷出来,溅在他胳膊上,黏糊糊的恶心人。
世界好像停了一秒,所有被拔舌的囚徒同时转头,空着的嘴发出没声的尖叫,眼神里全是痛苦和绝望。
沈观趁机滚进阴影里,动作快得像猫,撞进一道半开的铁门。
门后是废弃的竖井,铁梯锈得厉害,满是暗红色的锈,好像随时会塌,倒还能看见 “废语回收站” 五个残了的红字,字糊得快要看不清,像是被日子磨的。
井底堆着生锈的扩音器、碎了的广播喇叭,像被埋起来的喊声,没声儿地说以前多吵。
他贴着井壁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孽镜碎片在胸口越来越烫,好像要烧穿他的皮。
镜面上自己亮了起来,一行古篆冒了出来,字体苍劲有力:
拔舌地狱第一层:缄默之塔,以税夺言,以言铸币。
破局者,先破心舌之锁。
沈观握紧镜片,指尖使劲得发白,低声说:
“我叫沈观,以刑景的名义,审判这里的假话。”
这话像钥匙,一下子撬开了无形的锁。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废井里荡,沙哑却坚定,带着股能穿透啥的劲儿。
同时,镜片折射出一道青色的光,把井底一块黑镜打碎了,发出清脆的响。
碎镜后面,露出半截发黄的报纸,纸脆得好像一碰就碎:
《青衡矿窟三百冤魂调查报告》—— 记者:沈青衡。
照片里的青年,跟他有七分像,眉宇间的英气一个样,眉心一点青色星芒,亮得有点神秘。
沈观指尖微微发抖,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有吃惊,有疑惑,还有点莫名的亲近。
他明白过来,掉下来不是碰巧,是有人,说不定是另一个自己,在黑地里递来一面镜子,让他看见真相,也看见自己还不知道的以前。
头顶警报又响了,尖得慌,机械犬跑起来震得铁梯 “噔噔噔” 响,越来越近。
沈观把报纸揣进怀里,小心地顺着井底窄窄的管道往前爬,管道壁上的铁锈刮着他的衣服,沙沙响。
前面有缕幽绿的应急灯,光弱得怪兮兮的,灯下坐着个驼背的人影,脖子上嵌着生锈的电子喉,线路露在外面,滋滋地冒火花,一股子焦糊味。
那人抬头,露出烂乎乎却挺兴奋的笑,脸上的皮肤像泡过水,松垮垮的还发白。
“欢迎到缄默之塔,同行。”
电子喉发出变了调又滑稽的机械声,断断续续的,
“叫我记者就行,最后一个还能说话的鬼。”
沈观蹲下,跟他对视,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想弄明白。
孽镜碎片在俩人中间投下道晃悠的光,像要着的引线,空气里都是紧张的味儿。
“告诉我”
沈观听见自己问,声音因为激动有点抖,“青衡是谁?”
记者咧开嘴,露出被割掉半截的舌头,血珠滚下来,却在半空中凝成枚小小的、还跳着的猩红硬币,像颗迷你的心脏。
故事,就从这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