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雨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陈青山早已出门,并未打扰他。
窗外天色灰白,稀疏的雪沫子被寒风卷着,零星敲打在窗棂上。
他琢磨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学校走一遭,打算跟冯校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下半年再去上学。
他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他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寒风像小刀子似的刮过胡同,地上已铺了薄薄一层细雪,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缩着脖子溜达进校门,正好看见门房的老周支着胳膊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磕到桌面上。
“周大爷,昨晚上哪儿发财去了?困成这样?”何雨柱扒着窗口,笑嘻嘻地问道。
老周一个激灵惊醒,见是他,没好气地揉了揉眼睛:“哟嗬,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上学了?”
“我寻思着找校长谈谈,能不能下半年再来。现在学这些东西,净扯淡,一点有用的都没有。”何雨柱踢了踢门槛上的雪,满不在乎地说。
“那天天在茶馆听说书就不扯淡,就能学到真经了?”老周瞪他一眼。
“差不多吧!至少比学那些给小鬼子舔腚眼的假历史强!”何雨柱撇撇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谁说学校的课程没用?”一个严肃的声音冷不丁从他背后响起。
何雨柱一回头,只见冯校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穿着厚厚的棉袍,围巾捂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眉头紧紧锁着,脸色很不好看。
“我说的。”何雨柱梗着脖子,丝毫没有退缩。
冯校长给气笑了:“我知道你!天天逃学的何雨柱!我告诉你,要不是看老周天天给你说情,早把你开除了!”
“冯校长,”何雨柱非但没怕,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话语却像钉子一样砸过去,“教的都是些给鬼子歌功颂德的玩意儿,还得学那劳什子日语,学了有屁用?等小鬼子被打跑了,这日语,连狗都不乐意听!与其在这儿耗着磨屁股,还不如前门楼子听说书呢。校长,暂时我真不准备来了,等鬼子滚蛋了,我一准回来好好上学,成不?”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冯校长吓得脸唰一下白了,赶紧四下张望,声音都发了颤,“你赶紧给我滚蛋!立刻!马上!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惹祸上身!”
“看把您吓的!”何雨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再不滚,我让老周拿笤帚疙瘩撵你出去!”冯校长又急又气,作势就要揪他耳朵。
“得嘞!您这就算是答应了哈!我明年下半年一准回来!”何雨柱嬉皮笑脸地躲开,本来想走,却又想起那个出卖自己的汉奸马老师,心头火起,决定今天非得会会他,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冯校长我今天和同学告个别,下午就回家了!”何雨柱说道。
“别捣乱啊!不然,不然我就叫家长!”冯校长警告道。
当何雨柱掀开棉布帘子走进教室时,原本嘈杂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一下,小同学们都吃惊地看着他。阎埠贵到处宣扬何雨柱要退学,大家都有所耳闻。
他的同桌马老二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兴奋地低声问:“柱子,这些天你都野哪儿去了?还别说,你这一不来,我还挺想你的!”
“你丫少贫嘴,你家离我家又不远,不会去找我啊?”何雨柱把冰冷的双手揣进袖口,不屑地回道。
“我不是听说你家被小鬼子搜查了吗?怕有人盯梢,再把我给抓走了。”马老二缩缩脖子,如实说道。
何雨柱心里暗骂阎老西嘴快,面上却轻描淡写:“别听他们瞎传,我家好好的,屁事没有。”
“那你今天为啥又来上课了?”马老二不解。
“上次大马猴把我卖了,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了,今天得找他说道说道。”何雨柱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上课钟声就当啷啷地响了起来。
马老师夹着教案,迈着标志性的罗圈腿走上了讲台。
他习惯性地用阴沉的目光扫视全班,忽然发现何雨柱居然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上次举报之后,满以为何雨柱不死也得脱层皮,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敢来上课!他心下惊疑,讲课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自然。
今天讲的是地理课。
何雨柱冷眼看着马老师在黑板上画出中国地图,将日本占领的东北、华北等区域用不同颜色的粉笔标注出来,开始大讲特讲什么“满洲国”的风土人情,吹嘘那里的人民在“王道乐土”上过着如何幸福的生活,脸上甚至流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心向往之的表情。
正当马老师讲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之时,何雨柱猛地举起了手。
马老师被打断,很是不屑:“怎么?又想逃学是不是?你,你都没必要来上学,白白浪费两个窝头!”
何雨柱站起来,声音清晰地说道:“老师,我师父就是从您说的那个‘王道乐土’逃难出来的。他说那边,日本人都把老百姓的村子给拆了,强行把好几个村子的人赶到一个地方住,叫‘集团部落’,新盖的房子矮得跟狗窝似的,人在里头都直不起腰!而且,日本人还让几岁的娃娃都下地给他们干活,一到秋收,就把粮食几乎全都抢走,只给农民留下一点点麸皮烂糠,那日子过得真是猪狗不如!怎么一到老师您嘴里,就成了天堂了?”
马老师一听这话,脸瞬间气成了猪肝色,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何雨柱!以前我还觉得你只是顽劣淘气,不爱上学!现在才发现,你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赤色分子!你的家长也一定有问题!我,我马上就去找人举报你!”
何雨柱毫无惧色,反而冷笑一声:“马老师,您都举报我一次了,我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回!”
马老师发现恐吓无效,也觉得自己一激动,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他脸色变了几变,强行压住火气,放缓了语气:“何雨柱,你还未成年,说的都是孩子话。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了。你,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课堂!我就当你什么也没说,也不会真的去举报你和你的家长。赶紧走!”
“您还真以为小爷我爱听您在这儿放屁呢?”何雨柱嗤笑一声,大喇喇地重新坐下,趴倒在课桌上,“不过嘛,今儿外头飘雪花,忒冷,小爷我没地方去了,正好借您这宝地睡个回笼觉。您就继续上您的课,我就当您是个屁,放了就完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课堂上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学生们早就看不惯这个梳着油光水滑的小分头、总带着莫名优越感、动辄辱骂学生的马老师,见他被何雨柱如此羞辱,都觉得大为解气。
马老二偷偷在桌下冲何雨柱竖起大拇指,低声道:“真解气!这大马猴,也老骂我,说我一副穷酸样,活该受穷。”
何雨柱看着讲台上那位“大马猴”老师气的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一阵痛快。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课,何雨柱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在马老师身上。
他看着马老师那独特的罗圈腿步态,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这厮,该不会是个小鬼子吧?可这中国话也说得太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