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那一下敲击，像是从地心深处传来的信号。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风翩翩手中的罗盘突然炸裂，碎片划破她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石上，瞬间蒸发成一缕黑烟。
我知道——他来了。
南宫寒没躲，也没藏。断魂崖入口的薄雾被一股阴力撕开，一道与我一模一样的身影踏步而来。黑衣银发，面容如刀刻，左臂垂在身侧，指尖缠着暗红符线，每走一步，地面就凝出一圈霜痕。
他笑了，声音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祁煜，你连尸首都躺不稳，还敢回来？”
我没动，只将龙形玉佩按进掌心。脚下土地微震，一丝温热自地脉传来——这里有龙气节点，虽弱，但足够让我借一息之力。识海刹那清明，百里内气息流转尽数映现。他的命格破绽浮现在眼前：左肩旧伤未愈，每逢发力，必有半息滞缓。
我闭眼，残魂悄然滑出，顺着与清月心头烙印潜入她识海。她的呼吸变稳了，握剑的手不再发紧。
“等他出第三招，攻左肩。”我在她心里留下这句话，随即退后半步，隐入众人之间。
南宫寒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清月身上。他嘴角一扬：“冷清月，你曾为我解衣奉茶，如今还要拔剑？”
清月没答，只是缓缓归剑入鞘。寒霜剑只露出七寸刃光，剑气压得四周空气沉坠。她前进一步，身形忽顿，鞋尖离地三寸，悬停刹那，又轻轻落回原地。
南宫寒眼神微眯。
下一瞬，他动了。
右掌翻起，一道黑气如蟒扑出，直取清月面门。她侧身避让，剑未出鞘。第二式接踵而至，双掌合击，地面崩裂，气浪掀起飞石。清月跃起，足尖点在一块浮岩上，借力后撤。
第三式——横推！
他右臂猛挥，掌风压碎半片崖壁。就在那一瞬，左肩微微一颤。
清月抽剑。
断情剑全刃出鞘，雪光如瀑，撕开晨雾，直斩其左肩。剑势不带半分犹豫，仿佛斩断的是自己过往所有执念。
“咔！”
一声闷响，左臂齐肩而断，黑血喷溅如雨。南宫寒踉跄后退，左手本能去抓断臂，可那截手臂刚离体，就被地下窜出的赤红蛊虫缠住，猛然爆燃，化作一团腥火。
他仰头嘶吼，脸上第一次露出痛色。
我立刻抬手：“江无夜，压他！林深，封退路！”
江无夜刀光劈落，直逼南宫寒脖颈。他抬右臂格挡，黑气凝成护甲，却被刀锋硬生生劈裂。林深掌贴地面，符纹疾射而出，封锁四周地脉节点。
谢辞飞针无声，三枚钉入他脚边石缝，形成禁阵。风翩翩强撑着站起，指尖划破手腕，血滴入残存的罗盘碎片，重新勾连一线龙气，锁住他体内魔息流动。
云溪被楚凡护在身后，脸色发白，却死死盯着那扇铁门。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门后的东西，醒了。
南宫寒喘着粗气，断口处涌出浓稠黑雾，迅速凝成一层膜状护罩。他眼神一转，忽然盯住云溪，嘴角扯出冷笑。
我心头一紧。
“护住云溪！”我厉喝。
林深闪身挡在她面前，江无夜刀势不收，继续强压。南宫寒却不硬接，反手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符纸，指尖一搓，符纸自燃。
影遁符。
这种符需提前布阵，定点传送。他早在这儿埋好了退路。
但我没让他完成。
我将残魂极速送入清月识海，借她双眼紧盯南宫寒瞳孔。他眼珠微动，视线偏移七寸——那是符阵激活前的预判方向。
我抬手，紫檀木戒脱指飞出，带着一缕龙气，精准轰在崖壁某处凸岩上。岩石崩裂，一道隐藏的符线应声断裂。
影遁阵偏移。
南宫寒身体刚要消失，却猛地一歪，整个人被甩向崖底石窟方向，滚入那片弥漫的黑雾之中，只留下半截燃烧的符灰飘散在风里。
铁门内，敲击声又响了。
一下。
又一下。
我站在崖边，金瞳凝视那团黑雾。龙形玉佩在我手中发烫，龙髓在血脉里奔涌，像要冲破皮肉。清月站在我身旁，断情剑还在滴血，剑尖垂地，划出一道细长血痕。
她肩膀在抖，不是因为累，是因为终于斩断了什么。
叶绾绾走过来，看了一眼崖底，低声道：“他不会死。那种人，断条胳膊比换件衣服还轻。”
“但他怕了。”我说。
“是。”她点头，“他刚才看云溪的眼神，不是杀意，是算计。他在找东西，不是来杀我们的。”
楚凡扶着风翩翩走近：“心魇渊底的情念封印松动了，他们说……‘情劫未尽，天魔将临’。南宫寒要的不是力量，是媒介。”
媚萝耳朵微动，狐尾轻轻一卷：“他想用云溪点燃祭火。”
我回头看向云溪。她没躲，只是慢慢抬起手，掌心浮现一盏虚幻的灯影——那是她魂灯的投影，原本莹白，此刻边缘已泛出暗红。
她轻声说：“我能撑住。”
我没说话，只把紫檀木戒重新戴回指间。戒指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细微震感从地底传来。
龙脉在回应我。
远处山峦似乎轻微晃了一下，像是某种沉睡之物被惊动。
清月收剑入鞘，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她的手指擦过剑柄，沾了血，又在衣角抹掉。然后她抬头看我，声音很轻：“接下来，你要我去哪？”
我望着那扇铁门，门缝里的红光越来越亮。
“谁都不能进去。”我说，“包括我。”
云溪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可如果里面关着的，”她盯着那扇门，“是当年替你挡下第一道情劫的人呢？”
我猛地转头。
她没看我，只伸手抚上铁门表面。指尖落下时，门缝中那抹红光骤然跳动，像是回应她的触碰。
门内，敲击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极了小时候，师父抱着我在雪夜里走过长廊时，那一声低不可闻的“阿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