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灵溪去清点送来的礼物,自己则回房准备明日入宫的衣物,既要符合世家嫡女的身份,又不能太过张扬,还得透着几分恭顺,倒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玲珑小院就忙碌了起来。
为了符合入宫谢恩的规制,李云舒选了一身浅杏色蹙金绣袄裙。袄子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缠枝海棠纹,用的是极细的暗红色绣线,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既不张扬,又显精致。下裙是同色系的马面裙,裙摆绣着暗纹云鹤,走动时如云鹤展翅,暗含 “福寿安康” 的寓意。
外层搭了件银灰色狐毛披风,披风边缘缀着一圈浅粉色绒球,既挡风又添了几分少女娇憨。头上梳了个简单的飞天髻,只插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下坠着三颗圆润的小珍珠,走动时轻轻晃动,却不发出刺耳声响。
入宫面见高位妃嫔,首饰需简约得体,不可过于花哨。最后,静姝又为她系上一条湖蓝色织锦腰带,腰带中间嵌着一块暖玉,触手温润,能在冬日里暖着后腰。
梳洗完毕,李云舒带着灵溪和静姝乘坐侯府的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车轮碾过积雪,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
她神识望着车厢外,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着红灯笼,积雪压在屋檐上,像铺了层白绒,偶尔有行人走过,都裹着厚厚的冬装,脚步匆匆,倒有几分年味未散的热闹。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皇宫外的朱雀门。因贤妃早已打过招呼,守门的侍卫验过令牌后,便放行让她们进入。
宫内的道路比宫外更显宽敞,路面的积雪已被扫至两侧,露出青灰色的石板。
引路的太监走在前方,步伐稳健,李云舒跟在身后,目不斜视。
进来前她早神识观察过皇宫了,宫殿巍峨,飞檐翘角,琉璃瓦在晨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廊柱上缠着红色的绸带,处处透着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穿过几道宫门,终于抵达贤妃所在的长乐宫。长乐宫的庭院里种着几株红梅,雪落在枝头,红白相映,格外雅致。
贤妃的大丫鬟早已候在宫门口,见李云舒走来,连忙上前见礼:“奴婢见过靖安侯府大小姐,娘娘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李云舒跟着大丫鬟走进正殿,把披风脱给灵溪抱着。殿内暖意融融,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墙角摆着两架烧得正旺的炭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贤妃正坐在上首的软榻上,穿着一身石榴红宫装,头上插着一支凤钗,虽已年过三十,却依旧容貌秀丽,气质温婉。
“臣女李云舒,见过贤妃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圣眷绵长。” 李云舒走到殿中,屈膝行跪拜礼,动作标准,语气恭敬。
“起来吧,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贤妃笑着抬手,示意她起身,“许久没见,舒儿倒是长开了,越发端庄了。”
李云舒走到软榻旁坐下,宫女为她端来一杯热茶,茶杯是精致的青瓷,茶水是上好的龙井,入口清香,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前日听闻你在侯府打理中馈,把府里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连老夫人都夸你能干,本宫听了也高兴。” 贤妃握着她的手,语气亲切,“你母亲若是还在,见你这般能干,定会十分欣慰。”
提到母亲戚氏,李云舒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恢复平静:“多谢娘娘关怀,臣女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贤妃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你母亲当年在京中也是有名的才女,可惜红颜薄命,竟被府里那毒妇所害。如今你在侯府,凡事要多留心,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派人来宫里告诉本宫,本宫虽不能事事帮你,却也能替你出出主意、为你撑腰。”
李云舒连忙道谢:“多谢娘娘体恤,臣女谨记在心。”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从侯府的日常,聊到定国公府的近况。贤妃偶尔会问起她的功课,李云舒都一一作答,言语得体,既不显得过于聪慧,也不露出半分愚笨。
在宫中与人相处,需懂得藏拙,不可锋芒毕露。
正聊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娘娘,二皇子殿下派人送了些礼过来,说是给娘娘和大小姐的。”
贤妃愣了愣,随即笑道:“皇儿倒是有心。” 她转头看向李云舒,眼神带着几分深意,“舒儿,你与二皇子有婚约在身,如今他主动送礼过来,也是看重你。往后你们若能顺遂成婚,你定要好好辅佐他,做个体贴贤淑的妻子。”
李云舒心中一动,她与二皇子秦昭琰的婚约虽未解除,但此前因赵玲母女的算计,十岁后两人并无交集。
如今二皇子主动送礼,不知是单纯的礼节,还是另有深意?毕竟眼下他尚未册封太子,行事却已透着几分稳重,倒与传闻中 “闲散皇子” 的形象不同。
她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应道:“臣女谨记娘娘教诲。”
随后,贤妃让人收下二皇子送来的年货,又与李云舒聊了半个时辰,才让她起身告辞。
离开长乐宫时,李云舒特意留意了一下送来的年货,除了常见的点心、茶叶,还有一支精致的狼毫笔和几刀宣纸,与她之前送给戚昕宁的颇为相似。
她心中略作盘算,二皇子此举,或许是在试探她的态度,也可能是为未来铺路。不管是哪种,她都需谨慎应对。
毕竟,按原主记忆,他年底才会被册封太子。如今虽是皇子,却已隐隐有了储君之势。与他相处,比应对侯府的那些琐事,更需小心。
乘坐马车回侯府的路上,李云舒的神识忽然铺开,她感应到,在她离开长乐宫后,有一道隐晦的气息一直跟在身后,直到她出了皇宫,那道气息才消失。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她入宫谢恩的事,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是李云睿的人?还是其他依附于其他皇子的势力?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回到侯府时,已是午时。刚踏进大门,管家就匆匆迎了上来:“大小姐,侯爷在正厅等您,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李云舒心中疑惑,侯爷平日很少主动找她,今日突然找她,不知是为了何事?是为了续弦的事,还是察觉了李云睿姐弟的异动?她点点头,跟着管家往正厅走去,心中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跟着管家穿过回廊,冬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李云舒踩着光斑往前走,她的神识早已悄悄探向正厅,却只感应到侯爷一人的气息,并无其他外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进了正厅,就见侯爷李瑾言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鬓角已染了几分霜白,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见李云舒进来,才缓缓抬了抬眼:“舒儿来了,坐吧。”
李云舒依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丫鬟适时为她端来一杯热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厅内只剩下父女二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李瑾言盯着杯底的茶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段时间府里中馈虽由你打理,但终究缺个主母主持大局。你祖母近来也常跟我提起,想让我续弦,你觉得如何?”
李云舒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顺:“父亲的婚事,本不该由女儿置喙。但若是能有位端庄贤淑的继母主持府中事务,父亲也能少些操劳,祖母也能安心,女儿自然是赞同的。” 她故意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不知父亲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瑾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痛快地赞同。
他原本还担心李云舒会抵触续弦,毕竟赵玲此前待她苛刻,如今见女儿这般明事理,心中竟生出几分愧疚。从前他忙于朝堂之事,又被赵玲蒙蔽,确实忽略了这个女儿。
“眼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瑾言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只是续弦之事关系到侯府颜面,你母亲戚氏当年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如今续弦的人选,身份也不能太差,至少要身家清白、品行端正,才能服众。”
李云舒垂着眼,掩去眼底的算计,她要的就是侯爷这句话。只要侯爷同意续弦,后续给新夫人 “多子丹” 的事就好办了。
她轻声应道:“父亲考虑得周全。女儿觉得,人选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可先让人留意京中合适的贵女,待有了眉目,再与祖母商议不迟。”
“你说的是。” 李瑾言点点头,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近日府里可有什么异常?我听闻云睿近来常闭门不出,蔓儿也一直称病,你若有时间,可多留意些,若是他们有什么需要,也可酌情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