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和脖颈处的剧痛还未消散,后背撞在雕花木柱上的闷痛也清晰无比。
傅诗淇被李沉舟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锁住,那里面翻涌的杀意和审视几乎要将他洞穿。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或者回答不能令对方满意。
那只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会毫不犹豫地收紧,终结他的性命。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求饶,可喉咙被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眼泪因为生理性的不适和极致的恐慌,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李沉舟禁锢着他的手背上。
那泪珠带着微凉的触感。
李沉舟眉头蹙得更紧。
他向来杀伐果断,最厌烦哭哭啼啼、纠缠不清之辈。
昨夜之事,虽非他本意,乃是遭人算计。
但既已发生,他亦非全然推脱责任之人。
只是眼前这“美人”……来历不明,行迹可疑,手持怪异“铁块”,还敢对他“行刺”(那刺目的闪光在他看来与暗器无异)
如今又摆出这般柔弱无助、泪眼婆娑的模样,实在让他心头烦躁,疑窦更深。
“说!何人派你来的?潜入我的寝居,意欲何为?”
他声音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试图撬开这张紧抿的、与他自己惊人相似的嘴。
傅诗淇被他掐得难受,呼吸越发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委屈、恐惧、身体的不适,还有那难以启齿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倔强。
凭什么?他好好地在躲私生,莫名其妙掉到这里,被……被这样对待,现在还要被当成刺客审问?
他猛地别开头,闭上眼,不肯再看李沉舟,也不再试图挣扎或解释,只是无声地流泪,身体因缺氧和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李沉舟看着他这副拒不合作、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以往,但凡他露出些许不悦,旁人早已噤若寒蝉,跪地求饶。
可眼前这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对方脸上。
泪痕蜿蜒,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鼻尖泛红,嘴唇被咬得失了血色。
抛开那可疑的来历和怪异的行为,单看这张脸,与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线条更柔和些,少了风霜磨砺出的冷硬,多了几分,他难以形容的,或许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干净与脆弱。
掐着对方脖颈的手指,不自觉地又松了一分。
他李沉舟纵横江湖,执掌权力帮,行事虽狠辣,却并非完全不讲道理。
尤其对着这张脸,他心底深处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僵持了片刻,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终于,李沉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松开了掐着傅诗淇脖子的手,但另一只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并未放松,只是不再那么充满毁灭性。
他盯着傅诗淇因重新获得空气而剧烈咳嗽、喘息的样子,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股凌厉的杀意收敛了些许:
“……方才,是我情急。”
他顿了顿,似乎很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你,究竟是何人?”
傅诗淇捂着脖子,咳得眼泪汪汪,好半天才缓过气。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戒备地看着李沉舟。
道歉?这算道歉吗?语气硬邦邦的,跟施舍似的。
但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暂时不打算杀他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喉咙还火辣辣地疼,声音沙哑:“我……我叫傅诗淇。”
他只说了名字。
来历?怎么说?说我是从一千多年后坐飞机来的明星,躲私生饭掉进你们家?
怕不是要被当场当成失心疯或者妖孽处理掉。
“傅诗淇?”李沉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搜索,毫无所获。
他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昨夜,你为何会在此处?”
他记得自己昨夜宫中饮宴归来,体内药力发作,神智已有些不清,回到寝居便……
若此人是他那多疑的哥哥所赐,为何是这般反应?若不是……
傅诗淇眼神闪烁,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我……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儿了。”
这不算完全说谎,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
李沉舟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问不出更多。
此人来历成谜,行为古怪,却偏偏生着这样一张脸……昨夜之事,虽非他自愿,但终究是发生了。
他李沉舟并非不负责任之人,尤其对方若真是无辜被卷入……
他沉默了片刻,室内只剩下成毅细微的抽气声和窗外隐约的鸟鸣。
“昨夜之事,”李沉舟再次开口,声音平稳了许多,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味。
“虽事出有因,但既已发生,我……会对你负责。”
傅诗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负责?
负什么责?
怎么负责?
他一个现代人,需要另一个时空的、还是个看起来就位高权重、杀人不眨眼的古代男人对他“负责”?
李沉舟无视他眼中的震惊和茫然,继续道:“在查明你的身份和来意之前,你便暂住于此。”
“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离开这座院子。”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需要什么,吩咐外面的下人即可。”
说完,他松开了成毅的手腕。
那里已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李沉舟不再看他,转身,拾起掉落在地毯上那个已经黑屏的“铁块”(手机),随手纳入袖中。
他走到衣架旁,动作利落地穿上外袍,束好腰带,又是那个威严冷峻、不容侵犯的权力帮帮主。
“你好生歇息。”他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门外传来他低沉吩咐下人的声音:“看好里面的人,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他踏出院子半步,亦不许外人打扰。”
傅诗淇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看着那扇重新合拢的、厚重的木门,仿佛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手腕和脖颈处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身体的不适,陌生的环境,那个与他容貌酷似、强势又古怪的男人,还有那句“会对你负责”……
他腿一软,顺着柱子滑坐在地毯上,将脸埋进膝盖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