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杀青宴的喧嚣仿佛还粘在耳膜上,傅诗淇却已经坐在了赶往机场的保姆车里。
车窗外的横店飞速倒退,霓虹灯牌拉成长长的彩色流光。
他累得眼皮打架,杀青戏拍了大半夜,情绪掏空了,现在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助理小林在旁边低声核对行程:“哥,我们直飞长沙,明早九点《快乐大本营》彩排,晚上正式录制。”
“酒店已经安排好了,保密性绝对没问题。”
傅诗淇含糊地“嗯”了一声,头靠着冰凉的车窗,闭上眼。
李相夷与李莲花的故事结束了,但他自己还得在名为“傅诗淇”的轨道上继续奔跑。
机场VIp通道口比预想中嘈杂,小林和保镖努力隔开涌上来的人群,闪光灯噼里啪啦的。
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快步走着,签名笔戳到眼前也只是机械地摆摆手。
“淇淇!看看妈妈吧!”
“崽崽!杀青快乐!”
“老公!我爱你!”
各种称呼混杂在一起,他几乎分辨不清。
直到一只格外用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薄薄的卫衣袖子里。
他悚然一惊,抬头对上一双狂热得近乎空洞的眼睛。
那是个年轻女孩的脸,挤在人群里,却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松开!”保镖厉声喝道,用力隔开那只手。
但这一下像是捅了马蜂窝。
几个身影脱离了大部队,死死追在他们车后。甩掉一批,下一个路口又鬼魅般出现另一批。
小林打电话的声音带着焦灼:“对,车牌尾号3b5的白色轿车,一直跟着,想办法拦一下……”
车厢里的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傅诗淇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他讨厌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像被剥光了扔在闹市。
终于到了节目组安排的酒店地下车库,车还没停稳,侧方消防通道里就猛地窜出两个端着长焦相机的人。
“走!”保镖护着他冲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那几个人影也冲到了电梯厅。
数字缓缓跳动,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出了电梯,走廊尽头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这边!”小林拉着他拐进安全通道,向上跑了一层,又钻回走廊。
七拐八绕,身后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如同附骨之蛆。
傅诗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呼吸带着铁锈味。
他推开一扇虚掩的、似乎是设备间的门,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
里面一片漆黑,堆着杂物。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
外面,脚步声近了,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然后又渐渐远去。
他稍微松了口气,摸索着口袋,想给小林发个信息报平安。
脚下却突然一空。
不是踩空台阶的感觉,而是彻底的、毫无凭依的坠落感。
黑暗裹挟着他,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又或者是他自己的血液奔流声。
他连惊叫都卡在喉咙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甩离了原位,意识在绝对的混乱中被撕扯、揉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痛。
剧烈的头痛,还有身体被拆开重组般的酸痛。
傅诗淇呻吟一声,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头顶是……繁复的木质雕花床顶?
深色的木材,刻着某种他不认识的瑞兽图案,边缘挂着质感厚重的、墨绿色的帐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气味,像是檀香,又混合着一种清冷的、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甜腻的异香。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浑身乏力,骨头像被抽走了。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
身下是触感细腻但绝不输于他酒店客房的床褥,房间很大,陈设古朴典雅。
多宝阁上放着瓷器玉器,墙角立着一盏宫灯,烛火透过绢罩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这是哪儿?剧组恶作剧?不可能,《莲花楼》已经杀青了。
他挣扎着侧过身,随即呼吸一滞,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
身边,躺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穿着白色的古代中衣,衣襟微敞,墨色 的长发铺散在枕上。
他闭着眼,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即使睡着也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而那张脸……
傅诗淇瞳孔骤缩,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那张脸,除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沉肃的锐气与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几乎……几乎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他牙齿开始打颤,下意识地往床里缩,指尖触碰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上的、同样质料古怪的丝质寝衣。
就在这时,身旁的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眉头蹙起,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比常人急促沉重许多。
他翻了个身,一条手臂无意识地横了过来,搭在了傅诗淇的腰侧。
那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滚烫的温度。
傅诗淇浑身一僵,寒毛倒竖!
男人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带着刚醒时的迷蒙,但迷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和警惕。
他的目光落在傅诗淇脸上,先是短暂的茫然,随即,那茫然被一种混合着惊愕、审视、以及被药物催化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所取代。
“陛下……赐的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还有一丝不正常的灼热。
傅诗淇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徒劳地向后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人看着他惊恐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兴味。
他手臂猛地收紧,将试图逃离的傅诗淇轻易地拖回身前。
那滚烫的、带着酒气和异样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躲什么?”他低语,另一只手已经粗暴地扯开了傅诗淇本就松垮的衣带。
“既是赏下来的,便做好你的本分。”
“不……放开我!你认错人了!”傅诗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拼命挣扎。
手脚并用,踢打着,推拒着。
可这具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对方的胸膛如同铁箍,将他牢牢禁锢。
“滚开!我不是!救命——!”嘶喊被捂回喉咙,变成破碎的呜咽。
陌生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皮肤,激起一阵阵战栗的酥麻。
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反抗是徒劳的,像蜉蝣撼树。
他被强行按进锦被之中,那沉重的、散发着浓郁男性气息与药味的身体覆压上来,彻底剥夺了他所有的光线和空气。
痛楚如同海啸,将他没顶。
意识在绝望的浪潮中浮沉,最终沉入无边的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体无处不在的酸痛。
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钝痛。
然后是喉咙干得发疼。
傅诗淇缓缓睁开眼,帐幔顶部的雕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狰狞。
记忆如同碎片,猛地扎进脑海。
私生、追逐、黑暗的坠落、陌生的房间、那张相似的脸、那双染着欲念的锐利眼睛。
以及之后……那场单方面的、粗暴的掠夺。
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痕,傅诗淇委屈极了。
那个男人还在沉睡。
侧脸的线条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柔和了些许。
但紧抿的唇角和眉宇间的纹路,依然刻着冷硬。
他呼吸平稳,潮红已退,似乎药效已过。
恐惧再次攫住了傅诗淇。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咬着牙,忍着身体的剧痛,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从那具散发着压迫感的身躯旁挪开。
锦被摩擦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疼。
好不容易挪到床边,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让他打了个寒噤。
他的衣服……他那身现代的卫衣牛仔裤不知所踪。
环顾四周,只在床尾的矮凳上看到了那套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丝质寝衣。
怎么办?
他的手下意识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但指尖却触碰到一个熟悉的、硬硬的方块。
手机!
它竟然还在他的裤袋里!
只是这条古代的裤子……他低头,发现自己穿的是一条质地奇怪的绸裤。
而手机,居然就塞在这条裤子的侧袋中,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大小刚好的侧袋!
这诡异的情形让他头皮发麻,但现在顾不上了。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飞快地掏出手机。屏幕漆黑。
他按了按侧键,没反应。没电了?
绝望刚要涌上,他猛地想起,昨天在车上,他好像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然后,好像还有百分之十几的电?
他颤抖着手指长按电源键。
屏幕亮了!
显示出熟悉的LoGo,然后进入了待机界面。
时间显示:凌晨5:17。日期却是一片乱码。
信号格那里,一个鲜红的叉。
傅诗淇的心沉了下去,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点开了相机。
他需要一个光源,需要看清环境,需要找到出口!
他甚至荒谬地想着,如果能拍下这个男人的样子,或许……
他调整角度,对着床上那个沉睡的、与他容貌酷似的男人,按下了拍照键,同时下意识地指尖一划,打开了闪光灯。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惊雷!
雪亮的闪光猛地炸开,瞬间将昏暗的床榻照得亮如白昼!
几乎是同时,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开双眼!
那里面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鹰隼般锐利的警惕和被打扰的震怒。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床前、手里举着那个发亮“铁块”的成毅。
“放肆!”
厉喝声起,男人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傅诗淇只觉手腕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钳夹住,痛呼一声。
手机脱手飞出,“啪”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闪了几下,彻底暗了下去。
男人扣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将他狠狠摁在旁边的雕花柱子上。
后背撞上硬木,傅诗淇眼前一黑,痛得蜷缩起来。
“何人派你来的?”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凛冽的杀意,与他昨夜被药物控制时的沙哑判若两人。
他逼近,另一只手掐住了成毅的脖子,并未用力,但威胁意味十足,“说!此乃何物?行刺?”
傅诗淇被掐得呼吸困难,恐惧让他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徒劳地掰着对方的手,断断续续地:“放……放开……我……不是……”
就在这时,掐着他脖子的男人动作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成毅因挣扎和恐惧而仰起的脸上。
距离如此之近,近得能看清彼此脸上最细微的毛孔。
晨光透过窗棂,渐渐明亮起来,清晰地勾勒出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容。
男人眼底的杀意和怒潮如同被冰封,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罕见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钳制着成毅脖颈和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他盯着傅诗淇,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细微的震颤:
“你……究竟是谁?”
他的目光在傅诗淇脸上反复巡梭,最终,落回那双与自己酷似、却盈满了水光与惊惶的眼中,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为何……与我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