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那一触即分的灼热与尴尬。
李相夷背对着萧秋水,深深吸了好几口带着竹叶清香的冷冽空气。
这才勉强将胸腔里那不同寻常的悸动和脸上燎原般的热意压了下去。
他运起扬州慢心法,内力在经脉中流转数周,那股陌生的燥热才渐渐平息。
只是颈侧那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空地中央那个正老老实实扎着马步、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了”的萧秋水。
对方那纯粹茫然的眼神,让李相夷心头那股无名火(或许还夹杂着别的什么)无处发泄。
但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叹息。
罢了。跟这个傻子计较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凝神,静气。”李相夷收敛心神,恢复了那副清冷师父的模样,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只是若仔细听,似乎比往常更低沉了一丝,“感受内息流转,意守丹田。”
萧秋水(肖明明)虽然觉得今天的李相夷格外严厉,气场也有点怪,但还是乖乖照做,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是心里嘀咕:相夷是不是起床气啊?以后可不能让他等太久了。
接下来的练功,李相夷刻意拉开了与萧秋水的距离。
指导也多用言语,尽量避免直接的肢体接触。
萧秋水虽觉有些奇怪,但沉浸在“武功进步”和“讨好师父”的思绪里,倒也未曾深究。
而另一边的柳随风,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那夜在后山别院外与李相夷无形的交锋,虽未正面冲突,但李相夷那冰冷刺骨的感知力如同梦魇,让他心有余悸。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轻举妄动,李相夷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他格杀。
那份死亡的威胁是如此清晰,让他不得不暂时按捺下探查吴老夫人的念头。
然而,萧秋水(肖明明)却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因着“掌门任务”的压力。
练功之余,总喜欢跑来缠着他这个“见识广博”、“足智多谋”的风兄讨主意。
“风兄!你说我该怎么才能让我爹更看重我?”
“风兄!当掌门除了武功好,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风兄!你有没有什么快速提升威望的办法?”
萧秋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眼神里充满了对“捷径”的渴望。
柳随风被他缠得烦不胜烦,心中冷笑连连。
就凭你这点城府和武功,还想争掌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原本想随口敷衍,或者干脆给萧秋水支几个昏招,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
也好给自己出口恶气,顺便看看能不能搅乱浣花派这潭水,方便自己浑水摸鱼。
但每每他刚起了个坏心思的头,一抬眼,总能撞上不远处李相夷那看似随意、实则洞悉一切的目光。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最阴暗的算计,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柳随风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敢把萧秋水往沟里带,李相夷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家伙,对萧秋水的维护,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权衡利弊之下,柳随风只能强行按下心中的恶意,挤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折中地给萧秋水提了一些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没什么大用、甚至有些空泛的建议。
“萧兄弟,欲承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眼下还是应以勤修武功、夯实根基为重。”
“至于威望,需以德服人,急不得。平日多关心派中弟子,处事公允,日久自然人心所向。”
“令尊那边,孝道为先,多尽人子之责,想必令尊也能看到你的成长。”
这些话说得滴水不漏,任谁也挑不出错处,但听在急于求成的萧秋水(肖明明)耳中,却觉得有些隔靴搔痒,不得劲。
但他见“风朗”兄说得诚恳,又想到对方是“伤员”,也不好意思再多追问,只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暗自琢磨去了。
柳随风看着萧秋水离开的背影,眼神阴鸷。
被李相夷如此掣肘,让他感觉无比憋屈。
这浣花派,因为有李相夷在,简直成了他的囚笼,什么手段都施展不开,真是烦心。
是夜,月朗星稀。
萧秋水结束了一天的“折磨”。(练武加请教)
他累得几乎散架,洗漱完毕正准备倒头就睡,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他开门一看,竟是李相夷。
“相夷?这么晚了,有事吗?”萧秋水有些意外。
李相夷很少主动来找他,尤其是在晚上。
李相夷走进房间,随手带上房门。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面容显得有些朦胧。
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格外清亮,如同能看透人心。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秋水,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掌门之位?”
萧秋水(肖明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系统任务啊!失败要扣气运,后续任务会变难!
变难就算了,还会有性命之忧!
可这话他能说吗?
他能告诉李相夷,自己身上有个莫名其妙、还会发布任务的“系统”吗?
万一被当成妖怪或者疯子怎么办?
就算李相夷信了,他又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异类”?
巨大的顾忌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瞬间噤声。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李相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李相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清冷而稳定的气息,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莫名地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萧秋水(肖明明)混乱的心绪,在这片沉默和李相夷无声的陪伴中,奇异地慢慢平复了一些。
他偷偷抬起眼皮,瞄了李相夷一眼。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质疑,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平静的等待。
这种态度,让萧秋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不能说出系统的真相,但又不想完全欺骗李相夷。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些。
他努力地斟酌着词语,避重就轻地、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小声说道:
“我……我就是觉得,不能一直这样……没什么长进。”
“大哥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不想被比下去,也不想……让爹娘失望。”
“当上掌门,或许……就能证明我自己了吧?”
“就能……真正地成长起来,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这番话,半真半假。
证明自己、成长、保护他人,这些念头他确实有。
但最主要的驱动力,依旧是那个悬在头顶的“系统任务”。
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李相夷,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这套说辞。
李相夷凝视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他那双努力表现真诚的眼睛。
看到其下隐藏的、被“魔点系统”影响和催生出的焦虑与欲望。(相夷不知道秋水这次任务失败会被种下血蚕毒蛊)
良久,李相夷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丝丝:
“成长,并非只有一条路。掌门之位,也并非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
他顿了顿,看着萧秋水似懂非懂的眼神,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神明的任务,是引导,而非强行揭穿。
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让系统更加警惕。
“既然你想学,我便教你。”李相夷转移了话题,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但需脚踏实地,勿要好高骛远。明日功课,照旧。”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萧秋水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隐隐觉得,李相夷似乎看穿了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但对方却没有点破。
反而……依旧愿意教他。
这种包容和理解,让他心头暖融融的,同时也对那份隐瞒生出了一丝愧疚。
“系统啊系统,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萧秋水倒在床上,望着帐顶,喃喃自语。
在李相夷身边那种莫名的安心感,与系统带来的紧迫危机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绪纷乱如麻。
而门外,并未远去的李相夷,听着屋内传来的细微叹息声,眼神幽深。
成长……保护……
他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默念着这两个词。
肖明明,你可知,你真正需要摆脱和保护的,或许正是你此刻最为依赖的那个“系统”。
路还很长。而他,会陪他走下去。
直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