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院里边择菜边看着三胞胎的宋父宋母,骤然见到秦清阴沉着脸从屋里出来,他俩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自牛棚回来到现在,他们在秦清这住了有几个月了,吃穿用住全靠着他们小两口。
按理说,他们这样养了宋婉茵十几、二十年,如珠似宝的宠爱着,从不求回报,此时角色互换,倒也能有底气说一句理所应当。
可宋父宋母却不这样想。
尽管住在这里吃喝不愁,女儿女婿也很是敬重,但许是学历高的缘故,文人的傲骨让老两口在自己女儿家,也总有种寄人篱下的落空感。
这种没由来的感觉让原本的一家人显得有些陌生,可女儿嫁了人,她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在她面前,父母反倒成了暂住的客人。
他们每天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什么都不让秦清和宋婉茵操心,为的就是不让这夫妻俩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起争执。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没能躲过。
宋父宋母不知道秦清跟宋婉茵争吵的具体缘由,他们想当然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看着秦清坐在院里一声不吭,宋母有些坐立不安。
这个女婿在他们面前向来稳重得体,如今这般生气不搭理人的样子,想必是二人吵的很厉害。
面对这个不算熟悉的女婿,宋母只能硬着头皮暗戳戳试探。
“小清啊,是不是婉茵跟你拌嘴了?”
“她要是有哪里不好,你就跟我讲,到时候我来说她!”
“这孩子以前被我们宠坏了,听不得半点不顺意的话,但她没什么坏心眼。”
“就是语气可能不中听,要是让你不舒服了,别不好意思告诉我,让我收拾她,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宋母笑着看向秦清。
她话里话外都在安抚秦清,像极了要为女婿出口恶气的狠心亲妈。
可若是仔细听,就会发现,宋母从始至终都没松口让秦清去教训宋婉茵,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秦清把宋婉茵交给她。
宋母的拳拳爱女之心隐藏在其中,既维护了女婿的面子,又默默为女儿撑腰。
她也没问是不是他们老两口的缘故,毕竟,若是由长辈说出口,以秦清的性子,就算心里不满,嘴上也不会说的。
何必去明知故问,听那一句糊弄人的假话呢?
宋母内心叹气,没工作又道德感甚高的人,真是寸步难行。
在得到秦清的应声后,宋母这才起身往屋里去,嘴上还笑骂着,‘定要让宋婉茵好看’之类的话。
可当她转身后,在无人可见的视野下,宋母脸上的笑容瞬间耷拉了下来,看着有几分凄苦。
她一进到屋里就看见了还在默默抹眼泪的宋婉茵,她停在原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争吵的起始缘由已经不重要了,宋母此刻只感觉到一种紧迫感。
没有工作傍身,就没有话语权,也没有给女儿撑腰的底气。
她心里做着打算,却什么都没说,只上前几步走到宋婉茵身边,把她揽入怀中,像小时候哄她那样轻拍着她的背。
一时间,母女俩相顾无言,紧紧抱着彼此,暗自垂泪。
“妈,做女人为什么这么累啊?”
“要生孩子传宗接代,要洗衣服做饭伺候丈夫孩子,甚至还要干活补贴家用,凭什么他们男人就只需要张着嘴等吃饭就行了?”
“就因为他们生来比女人多了个玩意,就能这样区别对待吗?”
“结婚到底便宜了谁啊?”
宋婉茵低垂着眼睑发出声声质问,若是有的选,她再也不会走结婚这条不归路。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若想自救,唯有自渡。
宋婉茵这些话不仅仅是在问宋母,更多的还是一种自省。
这世上很难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的每一次反思,都是自我思想的一种升华。
*
之前秦晏就说要给他的工作找买家,这细细筛选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对方是棉纺厂厂长的侄子。
按理说,这个身份背景,工作不仅有安排,还能没有空窗期。
可坏就坏在,这小伙子不愿意干厂内那种枯燥又繁琐的活计,清闲的岗位又满员了,总不能把人家拉下来让他顶上,就算厂长是他爹都做不到。
所以才一直耽误到现在,在家啃老两年了,也没找到一个合他心意的工作。
秦晏多方打听,历经数个中间人,这才把工作的消息传到那小伙的耳朵里。
小伙对秦晏这份工作是相当满意,公交车售票员,那绝对是香饽饽之首。
每天不仅能出去放风,工作清闲还不受气,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啊!
小伙子当场就让秦晏开价,钱不是问题,交易完后二人立马就给工作进行了转接,前后不超过一个钟头,秦晏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下岗’人员。
他‘苦兮兮’地揣着兜里还热乎着的一千块钱,感叹着小伙子人傻钱多,出门在外,居然还没能掌握讨价还价的必备技能。
秦晏龇着个大牙就往回走,这份工作也算是榨干了它的最后一丝价值。
在去往首都之前,秦晏并没有打算告诉别人自己卖了工作。
倒不是怕那些酸言酸语,而是不想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要知道,秦老大、秦老三以及李刚可都还没工作呢。
秦晏一向公私分明,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自己的工作跟他们任何一人联系起来。
其一,他们没法承担起他想要的价格,那总不能让他降低标准去迎合他们吧?
其二,跟亲戚朋友进行金钱交易,生疏一点的倒没什么,但若是关系较近的熟人,无论开价多少,最后都会有人觉得是他占尽了便宜。
与其最后也不落好,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这种可能。
或许他天生就是冷心冷情吧,不说秦老大和秦老三,就李刚平时对他的那股热情劲,秦晏这回也没优先想着他。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歉疚,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他处置自己的东西,不需要向别人解释。
他能跟那个厂长侄子要价一千,他能跟李刚要这么高?
中间折扣几百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他也有家庭,他也是需要生活的,而不是为了兄弟情,折损自身利益为别人行方便。
算的门清的秦晏可做不来这种事。
除了他媳妇儿,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他的家庭幸福美满,兄弟于他是锦上添花,他分的清主次。
若是有人仗着跟他的关系,把他的东西视作囊中之物,那这种人还是趁早远离的好。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