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留下的谜语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尚未散去,她的身影便已彻底消散于俄刻阿诺斯的清风之中。
阿尔忒弥斯怀里的玩具熊俄里翁动了动,他望着美狄亚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啧……”俄里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挫败感,“迦勒底的诸位,这次真是抱歉了。”
他难得没有用那玩世不恭的语调,显得异常认真,“从头到尾,除了当个吉祥物和被阿尔忒弥斯当抱枕,一点忙都没帮上,还差点被伊阿宋那混蛋的计划波及。”
他抬起头,那对黑色的玻璃眼珠望向藤丸立香和林秋,带着属于猎人的坚定:“这份人情,我俄里翁记下了!希望在以后……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后,当迦勒底遇到无法击败的强敌时……”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能让我以全盛的状态站在你们身边!到时候,我定会偿还今日的遗憾,助你们一臂之力!”
“俄里翁……”阿尔忒弥斯感受到爱人的决心,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脸上露出温柔又骄傲的笑容,“嗯!到时候,我们一定会以最强的姿态回来帮忙的!”
大卫王也走上前,金色的眼眸扫过迦勒底众人,最后落在通讯器上,神情复杂:“关于那七十二柱魔神,以及它们可能与所罗门的联系……”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虽然所罗门是我的儿子,但说实话,我对他后来的事情,尤其是关于这些使魔的详情,了解得并不多。英灵座上的记忆,也并非事无巨细。”
“哈?!”通讯器里立刻传来罗曼医生难以置信的惊呼,“了解不多?!那可是你儿子啊大卫王!传说中最伟大的魔术王!他的使魔毁灭了人理啊!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儿子搞出这么大事情你居然说了解不多?!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一向温和谦逊的大卫王,听到罗曼这毫不客气的指责,眉头瞬间皱起,眼眸闪过一丝不悦。他看向通讯器,语气罕见地带上了锋芒:“哦?那么,这位迦勒底的医生罗玛尼·阿奇曼先生,听你的口气,似乎对所罗门王知之甚详?对他的品性、他的选择、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何要毁灭人理?他又是如何驱使七十二柱魔神的?”
“我……”罗曼医生被问得一窒,声音顿时卡壳,显得有些慌乱,“这、这个……我只是基于历史和现状推测……”
“推测?”大卫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指责一个父亲对成年儿子的了解不足?你又比我负责任到哪里去了呢,医生?”
眼看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通讯器里立刻传来达芬奇亲的声音:“啊啦啊啦~两位两位!请冷静一点!医生!大卫王!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哦!医生他呀,其实是所罗门王的超级粉丝啦!正因为崇拜,所以看到偶像可能黑化才格外激动,说话才这么冲的!大卫王您别介意!医生绝对没有恶意,他只是……嗯,粉丝心态爆炸了!”
达芬奇的打圆场让气氛稍微缓和。大卫深吸一口气,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他收敛了锋芒,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但语气依旧带着身为父亲的深沉:“达芬奇女士说得对。是我失言了。所罗门他确实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孩子。他继承了神的智慧,却似乎并不快乐。他拥有无上的权力,却显得异常孤独。”
大卫的目光投向远方开始褪去异常色彩的天空,声音带着一丝追忆和不易察觉的悲伤:“相比于毁灭世界,成为什么魔术王,我认为那个傻孩子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或许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人一样,体验平凡的生活,装成一个普通人,过完普通的一生。这才是他可能更向往的归宿。”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复杂的父爱和对儿子选择的深深困惑。
说完这番话,大卫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金色的光点缓缓飘散。“迦勒底的诸位,祝你们武运昌隆。”
他温和地笑了笑,身影彻底消散。
“我们也该走了。”阿尔忒弥斯抱着俄里翁,对着迦勒底众人露出纯净的笑容,“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俄里翁好好表现哦!再见了!”
月光般的神力包裹着他们,一同回归了英灵座。
一时间,这片开始恢复正常的岛屿上,只剩下迦勒底的众人,以及那位传奇船长——弗朗西斯·德雷克。
她不会像从者那样消散。她还要回到她的时代,驾驶着黄金鹿号,去完成她环绕世界的壮举,去经历她波澜壮阔的后半生。只是,这段与迦勒底并肩作战的惊险记忆,也将随着特异点的修复而被世界修正力抹去,如同从未发生过。
德雷克看着藤丸立香和玛修,咧嘴一笑,笑容依旧豪迈,却多了一丝看透世事的豁达:“嘿,小家伙们。虽然你们总说什么‘星之开拓者’、‘击落太阳之人’来称呼我,但现在的我,可还没完成环绕世界,更没击落过什么太阳呢!那些都是未来的事情啦!”
她的目光落在玛修身上,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洞察:“之前听你说,感觉自己没什么欲望,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小玛修,记住船长我的话——没有欲望的人,是不存在的!因为这种人,根本活不下去!”
德雷克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明亮,如同映照着星辰大海:“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想要追逐的方向,一个想要抵达的彼岸。只不过,有些人早早看清了,有些人还都没意识到罢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对人性深刻的包容:“就算是黑胡子那样的海盗渣滓,伊阿宋那样自大又愚蠢的混蛋,他们心里也有想要的东西——财富、名声、成为英雄的快感……哪怕是扭曲的欲望,那也是驱动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人类啊……”
她感慨道,拍了拍玛修的肩膀,“就是这么一种复杂又奇妙的生物!恶人有时也会行善,善人有时也会被欲望蒙蔽双眼,做出恶行。这就是人类,这就是我们自己!”
灵子演算装置的光芒开始从藤丸立香和玛修脚下亮起,迅速蔓延,包裹住迦勒底的众人。空间开始扭曲,回归的时刻到了。
在光芒完全吞没视野的最后一刻,德雷克船长爽朗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无匹的信心:
“别担心,小玛修!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会找到你为何而挥动那面巨大盾牌的理由!带着无畏的笑容,去闯荡吧!大海也好,星辰也罢,总会有答案的!”
光芒彻底笼罩,俄刻阿诺斯的海风与船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迦勒底管制室。
光芒散去,藤丸立香、玛修、林秋、远坂凛、奥尔加玛丽所长的身影出现在框体中。
“欢迎回来!”罗曼医生的声音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第三特异点,确认修复完成!圣杯已安全回收!干得漂亮,诸位!”
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向归来的英雄们表示祝贺:“七个特异点,我们已经成功修复了三个!拯救人理的道路,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然而,医生脸上的笑容很快又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和沉重。他沉默了几秒,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但是……经历了这次特异点,亲眼目睹了魔神柱的存在,听到了美狄亚的证词……我……我不得不承认。”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极大的勇气,“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那位神秘的‘王’……其身份,恐怕真的和传说中的所罗门王,有着密切的关联。”
罗曼医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与达芬奇亲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凝重。他握紧了拳头,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和达芬奇亲会持续关注这件事,直到查明事情的真相!”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决心,“哪怕最终查明的真相,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