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宗后山禁地,一处终年被凌厉剑气与苍茫云雾笼罩的山谷入口前,杨毅肃然而立。谷口石碑上,以遒劲剑意刻着三个大字——葬剑地。
此地,并非坟墓,而是神剑宗历代先辈坐化后,其随身佩剑的归宿。无数名剑、凶剑、奇剑在此长眠,它们承载着原主人的剑道、意志乃至不甘与遗憾,使得整个山谷都弥漫着一股悲怆、苍凉而又桀骜不驯的惊天剑意。
即便是化神修士,若无宗门允许和特殊法门护体,贸然踏入也会被这万古积累的恐怖剑意撕成碎片。
“杨毅,进去吧。”带队的长老神色凝重,“能否得到认可,寻到属于你的剑,全凭你自身机缘与剑心。记住,剑择人,人亦择剑。莫要强求,亦莫要辜负。”
杨毅深吸一口气,向着长老躬身一礼,然后毅然迈步,踏入了那片云雾缭绕、剑气冲霄的禁地。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光线仿佛被吞噬,四周是灰蒙蒙的剑雾,耳边充斥着无数剑器低沉的嗡鸣、尖锐的嘶啸、以及不甘的叹息。脚下并非泥土,而是无数剑刃碎片铺就的道路,踩上去发出铿锵之音。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冰冷与岁月的沧桑。
一股庞大无比的剑意威压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肉身,冲击着他的识海。这威压并非针对他,而是此地万剑自然散发的磁场,却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寸步难行。
杨毅运转混沌真元,体表泛起淡淡的混沌光泽,将那无处不在的剑意威压悄然化解。他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奇异的空间。
随处可见插在地上的长剑,有的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碎裂;有的寒光四射,剑气逼人;有的造型奇特,散发着诡异的波动。它们如同沉默的墓碑,诉说着各自主人曾经的辉煌与落寞。
越往深处,剑器的品质越高,散发的剑意也越发强大、桀骜。甚至有一些通灵古剑,察觉到生人气息,主动释放出挑衅或试探的剑意,如同审视着新的候选人。
杨毅的心境,从一开始的肃穆谨慎,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感受到了悲伤。为这些随主人征战一生、最终却在此沉寂的神兵感到惋惜。每一柄剑,都曾饮过敌血,绽放过光华,如今却只能与孤独为伴。
他感受到了不屈。许多剑器即便沉寂万年,其内核依旧蕴含着原主人那股宁折不弯、誓破苍穹的武道意志,令人动容。
他更感受到了渴望。对共鸣的渴望,对重新驰骋天地、再饮敌血的渴望!这种情绪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葬剑地。
“我的剑,在哪里?”杨毅扪心自问。他修炼的并非纯粹的神剑宗剑道,而是包容万象的混沌之道。什么样的剑,才能承载他的道?
他尝试释放出自身的一丝剑意,那是以《无涯剑录》为基,融入了混沌衍天拳意和龙族战技的独特剑气,包容、浩瀚、却又带着一丝破灭万法的锋锐。
起初,周围的剑器只是微微颤动,似乎有些好奇。但随着杨毅将自身剑意缓缓提升,并将那一丝本源混沌气息融入其中时,异变陡生!
“嗡——!”
一柄距离他最近的、通体暗沉如水的长剑首先发出了剧烈的嗡鸣,剑身颤抖,仿佛遇到了君王!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
“锵!”
“呤!”
“嗡!”
第二柄、第三柄、第十柄、第一百柄……放眼望去,整个葬剑之地,数以万计的长剑,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属性如何,此刻全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剑鸣!
它们不再沉寂,不再悲伤,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剑意!无数道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剑气冲天而起,将灰蒙蒙的剑雾都驱散了不少!这些剑气并没有攻击性,反而像朝拜一般,围绕着杨毅盘旋、飞舞、鸣响!
万剑齐鸣,剑意朝宗!
这一幕,若是被外界神剑宗之人看到,必定会惊掉下巴!葬剑之地存在无数年,从未有过如此景象!即便是当年剑无涯宗主前来取剑,也仅仅是引起了核心区域几柄绝世名剑的共鸣而已!
杨毅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震撼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剑器传来的并非敌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认同、甚至是……臣服?仿佛他体内的混沌剑气,对天下万剑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与统御力!
“混沌……乃万物之源……”杨毅若有所悟。他的混沌剑气,或许在品质上超越了此地绝大多数剑器原主人的剑道本质,从而引发了这种万剑朝宗般的异象。
然而,在这漫天飞舞、争相嗡鸣的剑器之中,杨毅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契合。这些剑很好,非常强大,但它们似乎只是因为混沌的气息而兴奋,并非真正与他杨毅的“道心”完美契合。
他要的,不是一把因为力量而臣服的剑,而是一个能理解他的意志、陪伴他披荆斩棘、生死与共的伙伴!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些耀眼的剑光,不再去听那些喧嚣的剑鸣。他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感受着自身混沌道种的跳动,回忆着与璃月的温情,对父母的追寻,对强敌的怒火,对守护的渴望……所有的情感,所有的道悟,都融入了自身的剑意之中。
这股剑意,不再追求纯粹的强大与锋芒,而是多了一份沉重,一份责任,一份不惜一切也要守护到底的决绝!
他缓缓地,一步步向着葬剑之地的最深处走去。所过之处,万剑依旧嗡鸣,却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仿佛在恭送它们的君王,去寻觅那把唯一能与它匹配的、沉睡在最深处的伙伴。
终于,他来到了山谷的最核心。这里,只有三样东西。
一柄插在岩石中、只剩下半截剑身、却散发着撕裂苍穹般恐怖剑意的断剑。
一柄通体晶莹如玉、剑身流淌着月光、散发着清冷孤高气息的女子长剑。
以及……一柄斜插在泥土里,毫不起眼,甚至布满了锈迹和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瓦解的……残破古剑。
前两柄剑,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绝对是超越了灵器级别的存在。
然而,杨毅的目光,却牢牢地被第三柄,那柄最破败、最不起眼的古剑吸引了。
当他那融合了所有情感与道悟的混沌剑意掠过这柄残剑时,它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嗡鸣,没有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它只是……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仿佛一个沉睡万古的灵魂,于无尽的黑暗中,被一缕熟悉的、温暖的光,轻轻触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孤寂、以及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熟悉感,如同涓涓细流,从残剑中流淌而出,悄无声息地汇入了杨毅的心田。
就是它!
杨毅心中巨震,再无半分犹豫。他走到那柄残破古剑前,没有立刻去拔,而是缓缓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那布满锈迹的剑柄。
在接触的刹那,时光仿佛倒流。他仿佛看到了一场席卷天地的神魔大战,看到了一道傲立苍穹、宁折不弯的身影,看到了一场悲壮的自爆,看到了剑断人亡,看到了无尽的遗憾与不屈的意志……
两行热泪,毫无征兆地从杨毅眼角滑落。
这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共鸣与理解。
“从此,我之道,便是你之道。我之敌,便是你之敌。我之愿,亦是你之愿。”杨毅轻声低语,如同立下誓言。
他运转混沌真元,缓缓注入剑柄。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本命剑气的交融与祭炼!
“咔嚓……”剑身上的锈迹开始剥落,裂纹中透出微弱却纯净的混沌光芒……
葬剑之地,万剑沉寂,仿佛在见证一位新主与一位老友的,重逢与新生。杨毅的本命剑气,终于找到了它最完美的载体。一把注定将随他名震诸天的神兵,即将重现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