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静地与对方对视。
她身着一套青色素衣，扮相素净，发丝半染霜雪，望去约莫五十岁年纪，气质高雅，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自在不拘。
然而，这位妇人身上布满伤痕，面色苍白如纸，连握剑的双手亦不禁颤抖。
“我认识你。”妇人忽然对苏晏如开口。
苏晏如眉头轻轻一蹙：“夫人曾见过我？”
“月光的后裔，你的容貌与你母亲颇为相似。”
苏晏如目光凝重，原本散漫的姿态顿时变得庄重起来。
他的母亲，草原十八部的圣女萨仁图雅，被族人尊崇为“月光”。
“敢问夫人尊姓大名？”
“张金氏。”
苏晏如神色微变，目光惊讶地落在眼前妇人身上。
“晚辈见过夫人。”
张金氏轻轻一挥手：“你母亲可安好？”
苏晏如下意识地想要回答，瞥了一眼沈述白，仅道：“母亲在家，她常提起您。”
“那女子竟然也能在那座囚笼中安居？”
苏晏如嘴角微微一抽：“呃……家母如今性情温和了许多。”
张金氏轻笑一声，目光转向沈述白：“上次擅自闯入此地，救走那两个孩童的，可是你们？”
苏晏如点头：“未知是夫人居所，实属冒犯。”
张金氏轻轻冷哼：“那么，此番前来又有何贵干？”
苏晏如保持着恭谨的姿态，按照辈分，她应当尊称这位一声姑姥姥。
“晚辈正在寻找一条小白蛇，林外的怪人声称它被您带走了。”
张金氏目光细致地打量着苏晏如：“那是你的宠物？难怪有人胆敢如此嚣张，养护南境之圣物。”
“那小家伙在山洞中，已经数日未曾进食。”
苏晏如注视着张金氏：“夫人，您身上的伤痕……”
“遭受小人偷袭，不过是皮肉之伤。”
苏晏如微蹙眉头：“袭击您的，是不是白衣加身，头戴遮面帽之人？”
“你见过他？”
“不敢隐瞒，正是此人引我至此。”
张金氏双眉紧锁，沉默片刻后说：“你被他利用了。”
苏晏如面色平静。
其实，在林外见到驱虫药纸包的那一刻，她便已有所觉悟。
那人先是指使樊青捕捉小白蛇以诱她前来活死山，一旦她踏入山林，便必定会寻至那锁门阵，进而深入。
那片灌木丛中栖息着数百种毒蛇，实为张金氏所设的一道坚固防线。
面对如此众多的毒蛇，常人束手无策，但对于在医谷修炼多年的她而言，这并非难题。
她轻松踏入此地，却也正中那人布下的陷阱，为其铺就了道路。
昨夜，那人在混乱中自文莲手中窃取驱虫药，随后潜入。
所以，那人自古木府开始绕行如此漫长的路程，目的仅是为了那两座无名的坟茔？
张金氏手持剑，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望着苏晏如微笑道：“你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苏晏如点头：“确实猜到了。”
稍作停顿，她再次询问：“湖畔那两座无名的坟茔，是您的什么人？”
张金氏轻轻抿了抿唇角，语气中透着不屑：“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夫人……”
张金氏眉心微蹙，打断了苏晏如的话茬：“不必多问，去取你的蛇，速速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苏晏如欲言又止，终是将疑问吞回腹中，迈步踏入洞穴。
沈述白目送她身影没入洞口幽暗，转而望向张金氏，而张金氏的目光也恰好投向他。
两人默默对峙良久，沈述白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可是十年前与陵王协议分离后便销声匿迹的陵王妃？”
张金氏目光凝视着沈述白，面露寒意。
沈述白依旧不动声色：“那外头的两座孤坟，原本不是该是陵王与世子的安息之地吗？”
他语气坚决，宛如在陈述不争的事实。
张金氏脸色霎时变得狰狞，握紧剑柄的手指关节发出吱吱的响声。
苏晏如提着气息奄奄的暖暖走出洞口，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她的脚步不禁停顿了一下。
张金氏本就身负重伤，与沈述白对峙了片刻后，体力不济，身形一晃。
苏晏如赶紧上前，稳住了她的手臂。
“夫人，您……”
张金氏却决绝地甩开了她的手：“你们速速离开此地。”
苏晏如担忧地看着她：“但是您的伤势……”
“不过是小伤，不足为患。”
她话语刚落，便转身重新走进洞穴，消失于那片深邃的黑暗中。
苏晏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对沈述白说：“走吧。”
沈述白瞥了一眼她手中萎靡不振的小白蛇，关切地问：“它没什么大碍吧？”
苏晏如轻抚着暖暖的头顶，安抚道：“无碍。”
两人并肩前行，沈述白在前引路。
苏晏如心中回想方才听闻的对话，不禁询问：“那两座墓穴中，真的安葬着陵王和世子的遗体吗？”
沈述白轻嗯一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苏晏如微蹙眉头，却并未对他的话生疑。
毕竟能够洞悉南王事迹的，无人能出沈述白之右。
沈述白在前方行走，稍一转头，目光在她身上略作停留：“陵王叛乱平定之后，圣上将其遗体及其家族成员安葬于蜀地。然而，在下葬之际，陵王和世子的遗体却神秘消失了。”
他曾经见过陵王妃的画像，因此一眼便识出了那位老夫人，从而不难推断出那两座墓中埋葬的究竟是谁。
苏晏如沉思片刻：“那白衣人自古木府起便绕这么大圈子，难道是为了将陵王和世子的遗体带离？”
稍作停顿，她进一步追问：“那么，那白衣人是陵王的旧部吗？”
“或许是的。”沈述白回应。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无言。
直至走出桃花林，沈述白方才停下脚步，回首望向苏晏如，突然发问：“你母亲，是否认识陵王妃？”
苏晏如心中一震。
在山洞口听到沈述白识破张金氏的身份时，她便预料到他会提及此事。
“是的，我母亲昔日曾受陵王妃的关照。”
实际上，她的母亲与陵王妃同出一脉，均源于辽阔的草原，两人之间是血脉相连的姑侄关系。
沈述白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陵王妃出身草原，而你的母亲……”
未待沈述白话语落定，苏晏如便打断了他的话：“家母是在蜀地与陵王妃结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