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如轻笑一声,用扇子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谁说要责罚你了?休得胡言。”
韩平安微微睁开一线眼眸,疑虑地问:“真……不责罚我?”
“你若真想受罚,我倒也可成全你。”
“别别别!咱们有话好好说,君子协定,动口不动手。”
苏晏如轻摇着扇子,问道:“你昨夜当真遇见吕远清了?”
韩平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正是!我呼唤他,他却是逃之夭夭。看他如今这般凄惨,我并未与他计较。若是往日,我定要他好看!”
“夜色浓重,你确定未看错人?”
韩平安一愣:“这……面貌虽未看清,但我识得他那身衣裳。那是我父亲从京城带回的布料,仅制了两套,你我各有一套。且那身高体型,定是吕远清无疑!”
苏晏如微微扬眉,目光转向灵堂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你问这个作甚?”韩平安脸上满是不解。
“不过是随口一问。”苏晏如目光收回,上下打量着他,“你年纪渐长,对未来有何规划?”
韩平安轻蔑地翻了个白眼:“我祖母乃郡主,我父亲官居高位,我母亲曾说,家中财富足够我挥霍数代,我何必辛劳?”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苏晏如,听到这番“败家子般的宣言”,也不禁微微一笑,嘴角微微抽动。
“那么,你真的打算虚度光阴?对他人如何看待你毫不在意?不愿做出成绩让众人刮目相看?甘心背上‘纨绔子弟’的称号?”
面对苏晏如连珠炮般的问题,韩平安毫不在意:“我本就是纨绔子弟,何需他人贴上标签?”
苏晏如脸上的笑容几乎消失,对他竖起大拇指:“好,你厉害,算我多言,告辞。”
说罢,她转身向灵堂走去。
韩平安一头雾水地跟上:“何出此言?有话直说岂不更好?”
苏晏如并未理会,反而步伐加快。
韩平安不死心地追着:“别这样嘛,你方才究竟欲言何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灵堂,苏晏如正欲让韩平安住口,余光却瞥见两道身影走近——正是沈述白和尘风。
沈述白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亲眼看到苏晏如将韩平安拉至角落。
尽管不知他们具体交谈了什么,但看两人刚才的情形,似乎交谈颇为愉快。
沈述白原本心情沉闷,但当他走到苏晏如面前,耳畔响起她那句“沈总早上好”时,心中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冷漠地瞥了韩平安一眼,仅以一声淡然的回应,旋即转身步入了灵堂。
苏晏如紧随其后进入。
趁着沈述白上香之际,她悄无声息地绕至白布隔开的内侧——那里停放的是吕国峰的遗体。
屋内有仆人守候,见到苏晏如进来,正欲上前阻拦,苏晏如迅速亮出一块令牌:“锦衣卫行事。”
她只是稍作展示,便迅速收起了令牌,以免对方细看。
仆人不敢多言,恭谨地退至一边。
苏晏如走到棺木旁边,轻柔地旋转尸体头部,手指在颈部轻按几下,然后回头询问身边的仆人:
“你一直在此守候吗?”
仆人点头回答:“是的。”
“这段时间内,有哪些人触碰过遗体?”
仆人沉思片刻:“没有人触碰过。”
“从遗体送回此处开始,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仆人抓了抓头:“那时,是守将大人将老爷送回来的。之后,公子亲自为老爷清洗身体,我在旁协助。自那以后,便无人再触碰过老爷。”
“你确信从前天晚上至今,遗体从未离开过你的视线?”
被苏晏如那直勾勾的目光,仆人心中忐忑不安,坦白道:“实际上……昨夜我因过度劳累,不禁在旁小憩。不过,我家少爷始终守在外面,若有任何人闯入,他定会察觉。”
苏晏如目光一扫,确认这隔间别无通道。
“你家少爷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灵堂吗?”
仆人毫不犹豫地回应:“自昨日以来,吊唁者络绎不绝,我家少爷始终守候在此,夜以继日,不曾离开。”
苏晏如俯身于棺木一侧,细致观察尸体,眉梢紧蹙,沉思不语。
沈述白步入室内,恰好目睹此景,脸色微变,疾步上前,轻轻推开苏晏如,将她的头从棺木边挪开。
“做什么?我正思考呢。”苏晏如不悦地瞪着他。
沈述白手指间尚存她发丝的柔滑触感,尽力保持冷静:“思考是你的事,但何必离尸体如此之近?”
他神情严肃,苏晏如不禁笑出声:“沈总管真是体贴入微。好,我退后一些。”
沈述白不料她竟如此顺从,嘴角微微一抽,问道:“有何发现?”
“死者身上的凶器已然不翼而飞。”
“莫非是你取走的?”
苏晏如摇头否定:“我拿走的那枚针并非致命之物。心脏附近的那枚针扎得偏了,且针眼虽红,却非新伤。我推测,那枚针在吕大人身上已逾一日。”
“那么,吕大人究竟如何丧命?”沈述白追根究底。
苏晏如轻轻触碰了自己颈后稍上的部位,“凶手便是在混乱之中悄无声息地从背后下手,一针刺入,即刻夺人性命。”
沈述白深邃地望了她一眼,“因此,那夜在医馆之中,你实际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幕戏。”
苏晏如随意地耸了耸肩,“我那场戏,主要是演给凶手看的。”
凶手当时便混迹于人群之中。
“那么,你现在可知凶手身份了吗?”
苏晏如扬了扬眉梢:“当时站在吕大人身后的官员不少于五人,然而我可以剔除一个。”
“是谁?”
“康斗。他当时身处韩石东的另一侧。”
正因为这样,那天夜里她才安心让康斗的人将吕国峰的遗体送回。
“你方才触碰了尸体?”沈述白突然转变了话题。
苏晏如微愣,随后点了点头。
“哪一只手?”
她本能地伸出了右手。
还未及反应,沈述白已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用力拭了两下她的手,而后粗鲁地将手帕塞入她手中。
“自行擦拭干净。”
语气冷硬。
苏晏如无奈地叹气:“我已自行清理过了。”
但还是使用了他的手帕擦拭了一番。
心想他多半不会再要这方手帕,于是随手将它收入怀中。
沈述白的眼神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