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如微微一怔,旋即扬了扬眉。
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真是她熟悉的那个傲慢的沈述白会说出的话吗?
与他并肩而行?难道他打算趁机对她不利?
苏晏如的疑虑之色太过明显,沈述白顿时感到胸口一阵压抑。
难道自己就这么不讨人喜欢?
“随你的便。”
他的面色骤然阴沉,转身迈开大步离去。
苏晏如微微张口,急忙追上,悄然观察着他的表情。
脸色阴郁,看来他确实是动了真怒。
苏晏如感到一阵无奈。
这家伙恐怕从小就练就了变脸的技巧,喜怒无常。
苏晏如与他并肩前行,却未察觉到沈述白的脸色已渐渐和缓。
他一直将她送达客栈,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客栈早已关门。
苏晏如抬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的窗户,对沈述白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你先上去。”
月光下,苏晏如端详着沈述白的面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否则怎会突然如此体贴地送她回来。
沈述白心中的那一丝温柔瞬间冷却,“难道我不能只是单纯地送你回来?”
“别装了,你送我回来的举动本就不像是出自纯粹的心意。”
沈述白胸部起伏不定,盯着苏晏如片刻,方才开口:“我是看在你协助破解吕大人案子的份上。”
苏晏如轻轻扯了扯嘴角,“我并未出多少力。时辰不早,大人请回吧。”
说罢,她对沈述白挥了挥手,轻巧地一点脚尖,跃上二楼,从窗户回到了房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街上、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沈述白,随后关上了窗。
屋里没点灯,她站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沈述白离开,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微微打开窗户,目光追随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实在太过异常。
她总感到有些不寻常。
沈述白的目光、他对她的态度,与以往相较,有了明显的转变。
昔日,他遇怒即发,直冲她而来;如今,却似乎在刻意抑制着怒气。
在旁人眼中,沈述白或许变得更为有模有样。
然而在她看来,这种改变反而显得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突如其来的客气,难道是因为……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但很快,她便摇头否定这个猜测。
她逃离了婚姻,单方面解除了与他的婚约,逃走时还意外地将他的住所点燃。
若他真的知道她是那个逃婚的未婚妻,没有立刻找她算账已属幸运,又怎会继续对她如此客气?
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索良久,却始终不得其解,她索性不再纠结,任由睡意侵袭,渐渐沉入梦乡。
由于昨夜折腾至深夜,次日苏晏如醒得比平时要晚。
她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起身进行洗漱。
下楼享用早餐时,她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察觉到暖暖已不在身边。
不过,想到那小家伙遍身是毒,苏晏如并不担心,轻摇扇子,缓缓走下楼。
大圆和文莲已在楼下等候多时,见她下来,大圆立刻起身为她拉椅子。
“小师叔早安。”
“小八,你今天起得有点晚哦。”
大圆立刻反驳:“我小师叔晚起何妨?休得妄议。”
“岂有妄议之理?你是否又想见识我七彩蜘蛛的威力?”
“休得借助虫威吓人,若有能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哼,果然豪气,难道拳脚也能代言?”
苏晏如落座,轻摇折扇轻敲桌面,二人立时噤声,乖乖地执筷进食。
早餐后,苏晏如启程前往驿馆,大圆与文莲如常跟随。
昨夜,金燕情动失控,攻击沈述白,尘风挥剑轻伤其臂,随即将其击昏。
苏晏如探视金燕之际,她正在用早餐,一旁身着黑衣的尘月侍立,显然是沈述白派来监护她的。
尘月见苏晏如踏入,便隐身退至暗处。
金燕抬眸瞥了苏晏如一眼,放下手中的粥勺。
苏晏如在她对面落座。
“吕夫人,早晨安好。”
金燕目光冷若冰霜,未置一词。
“昨夜吕远清曾来此。”
一听儿子之名,金燕眼神略现波动。
苏晏如微笑,“不必忧虑,吾等并未对令郎有所不敬。”
“你们打算将我交于那狗皇帝手中吗?”
苏晏如挥扇之手微微一顿,“此事,自有锦衣卫定夺。”
“难道你不是锦衣卫一员?”
“非也。”
金燕冷笑一声,“你与沈述白交情匪浅,企图蒙蔽我,未免太过天真。”
苏晏如闻言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随你如何揣测,我此行不过是探望一二。”
“探望我?只怕你是想从我这儿探听些消息吧。”
苏晏如微微挑起眉头,“吕夫人直率,那便有话直说,您是否真的欲取吕国峰之命?”
金燕低头注视着桌面,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欲让其为我家中逝去的亲人付出代价。”
苏晏如目光深邃地望向她,“那一针刺中心口,是你动的手。”
金燕点头应允。
“但你失之毫厘。是手误,还是……终究心慈手软?”
金燕目光游移不定,声音略显哽咽,“我并未打算取他性命。”
苏晏如注视着这位女子,“这五年,你一直企图杀他,却始终未能下手,是不是?”
金燕点头。
“那么,这次你为何选择了行动?”
金燕眼皮微动,抬眼警惕地看着苏晏如,眼中闪过一丝防备。
苏晏如凝视着她,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为了某个特别的人吧?让我猜猜,那个人定是你极为关心之人……莫非是吕远清?”
金燕紧咬着牙关,双眸逐渐染上一抹猩红,身躯轻轻颤栗。
“果不其然,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苏晏如语气平静地说。
金燕低头,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他一心想让我的儿子踏上科举之路,我坚决不允,因此我们争执不休。”
“我的儿子为何要踏入仕途,成为那昏君的臣子?他却只忠诚于他的皇帝,甘愿在蜀地潜藏十年,连情感都可以利用,只为实现他的忠臣之梦。”
“远清是我的血脉,我与皇室有着深仇大恨,绝不允许我的儿子重蹈覆辙。”
金燕的面庞透出一股坚决。
“难道你就此萌生杀意?”
金燕泪流满面,“趁他沉睡之际,我将那根毒针没入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