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娘停顿了一下,不再伪装,冷哼一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怎么,既然你已经和我解除婚约,我难道不能另寻他人吗?”
宋尹旗皱着眉头追问:“你躲在床底下做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冯小娘那张妖娆的脸庞懒散地靠在桌上,香肩半露,轻拍胸口,脸色略显苍白:“今晨我们刚醒来,老李听到院中的响动,误以为是他家的悍妻来捉奸,就让我赶紧藏到床底下。”
“我刚藏身于床底之下,房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我在床下只看到一双黑色靴子走进来,看不见那人的模样,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冯小娘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瞬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头,将衣襟又拉紧了一些。
“耳畔传来老李愉悦地呼声:‘霸公子,您吩咐的事情均已妥善处理。’正当我暗自揣摩来者何人之际,忽听老李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继而便是物品撞击墙壁的响声。”
“我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目睹老李被钉于墙上,双目圆睁……当时我惊恐过度,立时昏厥。待我醒来,已是此刻,得蒙这位小公子相救。”
冯小娘叙述完毕,依旧心有余悸。
苏晏如轻摇扇子,心中暗想,这“瓜”突然就不香了。
“你方才说李柏松称呼他‘霸公子’?”
冯小娘点头确认:“确实,我听得真真切切。”
大圆转向苏晏如:“小师叔,您现在所用的姓氏,不正是‘霸’吗?”
宋尹旗满脸疑惑:“小公子难道还有其他名号?”
“这并非紧要之事,”苏晏如斜了大圆一眼,目光随即便转向凝视着大圆的冯小娘,“你是否曾听李柏松提及过钱家的事?”
冯小娘轻轻摇头:“我与他的交往不过是匆匆过客,沉醉于欢愉之中,未曾深究彼此的过往。”
苏晏如的目光流转至宋尹旗,观察他面色依旧平和。
“你先回去吧,保持警醒,锦衣卫或许会再次召唤你。”
“多谢小公子。”冯小娘起身向苏晏如敛衽一礼,离开之际还不忘向大圆抛媚眼。
待冯小娘步出屋门,苏晏如方才向宋尹旗发问:“你的妻子是否会武功?”
宋尹旗脸色一沉:“我们早已和离了。”
“如此,那你的前妻是否精通武术?”
宋尹旗略作迟疑:“……她并不会。”
“你觉得她适才所言有虚吗?”
“并无。”
大圆闻言嗤笑:“哈,你对她倒真是信任有加,看来旧情难忘啊。”
“你个不知所谓的野和尚,休得胡言乱语!”
“锦衣卫的走狗,被背叛也是咎由自取!”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宋尹旗怒火中烧,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好,既然你执意要求,那我便再说一次——看你这副模样便知非善类,被戴绿帽子也是理所当然!”
宋尹旗气得脸色铁青,冲着大圆吼道:“你个野和尚,活腻了吧!”
说完他就要对大圆动手,苏晏如揉了揉太阳穴,“唰”地一声打开扇子,拦在两人中间。
“从现在开始,你们俩谁先跟对方讲话,谁就是狗。”
苏晏如站起身,扫了他们一眼:“听清楚没?”
大圆与宋尹旗皆是一愣,对视一眼,随即默默点头。
苏晏如轻叹一声,转身欲行。
宋尹旗急忙追随:“小公子,我尚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钱家之人究竟中了何种奇毒?为何过往医师均无所察觉?”
苏晏如步履从容,徐徐答道:“乃是冰刺加。”
宋尹旗对此名目陌生,大圆却有所耳闻:“冰刺加非西域常见花卉乎?怎会含有毒素?”
“冰刺加本为香料,并无毒害。然若其香气与五石散同吸,则会生成剧毒。中毒者死后,肌肤会出现红疹与脓疮,状似瘟疫。”
“此花原为孙员外家中香囊之料,却被李柏松暗中毒手,换入了驱蚊香包之中。而五石散早已被凶手投进钱家后院水井中。”
听到这儿,宋尹旗的双眸猛然睁圆,急切地问道:“小公子,您曾饮用过那井水,莫非……您未曾中毒么?”
“无碍。”
苏晏如边回答边步出巷口,抬头望向酷烈的阳光,轻咂一口,随即道:“如此炎炎夏日,真是闷热难耐。咱们寻处阴凉,品尝一碗凉茶,以解暑气。”
宋尹旗正为钱家案件忙碌得不可开交,本想开口,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下,终究未再多言,尾随苏晏如踏入了一家茶馆。
河红县地界不大,当地最上乘的茶馆设有说书场。
宋尹旗身着引人注目的飞鱼服踏入店门,掌柜的立刻热情地迎上,引领他们至二楼。
二楼的位置恰好,可以将楼下说书先生的每一个动作尽收眼底。
苏晏如点了一壶碧螺春,佐以一碟瓜子,悠然自得地聆听书声,每逢精彩之处,便随众人一同喝彩。
宋尹旗却是眉头紧锁,待说书先生的一段故事即将落幕,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公子,钱家的案件非同小可,上司催促得紧,我们的时间紧迫,必须加紧调查才是。”
苏晏如一边咔嚓咔嚓地嗑着瓜子,一边斜瞥了他一眼,从容不迫地说:“尹旗,不必如此焦躁。查案之事,单凭焦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看苏晏如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宋尹旗心中不禁暗自思忖,或许是自己过于焦虑了。
“小公子,您是否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并无。”
宋尹旗闻言,嘴角微微抽动,“那您为何还能……”如此悠闲地在此聆听说书?
他开始对苏晏如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
苏晏如轻嗑瓜子,弹去手上的碎屑,瞥了宋尹旗一眼:“昨日我让你调查钱家的事,进展如何?”
“已遣人前往查探。”宋尹旗低声回应。
“既如此,再为我办一件事。”
“请说。”
“去梳理一份名单,列出近年河红县内外功高深之人,包括曾经居住而现今已离开的。”
宋尹旗微愣,旋即明白了苏晏如的意图,立刻起身:“我这就去办理。”
言罢,他疾步下楼而去。
大圆在一旁嘟囔着嘴,“师叔,你对这‘绿帽侠’是否过于宽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