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山洞内只余下篝火噼啪的轻响。苏婉辞盘膝而坐,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亮得惊人。她的周身,散落着数十个形态各异、但大多粗糙甚至断裂的半成品骨簪,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艰难。
在开始雕琢那节珍贵的灵骨之前,苏婉辞深知自己毫无经验,绝不能贸然下手。她取出翅骨鸟身上其他较为坚硬的骨头,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练习。
刚开始,她甚至无法在弧形的骨面上稳定地刻出一条直线。 匕首打滑,力道不是过轻就是过重,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第一个“作品”几乎看不出形状,便在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中断成两截。她看着断骨,沉默地捡起另一块,继续。
她再次开始尝试勾勒简单的花纹。 脑海中想象着纪清歌可能会喜欢的样式,或许是云纹,或许是梅枝。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骨感。刻刀在她手中远不如寒霄剑那般如臂指使,复杂的曲线总是不受控制地跑偏,刻出的图案生硬而幼稚。她抿着唇,一遍遍地修改,直到那块练习的骨头被刻得千疮百孔,再也无法下刀。
直到她专注于控制力道与角度。 她发现,雕刻并非依靠蛮力,而是需要一种极其精妙的、如同绣花般的耐心与巧劲。她放慢呼吸,将灵力凝聚于指尖,感受着刀刃与骨质接触时最细微的反馈。失败了,就换一块骨头再来。地上的失败品越来越多,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专注,手上的动作也从最初的生涩,逐渐变得稳定、精准。
直到此刻,这最后的深夜。
她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那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清雅香气的灵骨托在掌心。她将全部的精神力都凝聚在指尖与刀刃之上,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即将成型的寄托。
匕首的尖端在她精准的控制下,如同最精巧的画笔,在温润的骨料上游走、勾勒、打磨。她摒弃了所有之前练习过的复杂纹样,脑海中只剩下纪清歌的身影——狡黠时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极了机敏的狐狸;撒娇时软糯的语气,又带着小动物般的娇憨;还有那双看着她时,总是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星子的眸子。
心随意动,她手中的刻刀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是打算雕刻简单纹路的发簪,渐渐在她手下呈现出清晰的轮廓——簪身被她打磨得无比流畅优雅,而在簪头处,一只憨态可掬却又带着几分灵动狡黠的小狐狸蜷卧其中。她用了十二分的心力去雕琢狐狸的神态,圆润的线条勾勒出它微微眯起的眼睛,蓬松的尾巴环绕着簪身,细节处尽显笨拙却无比真诚的用心。
当最后一笔完成,苏婉辞轻轻吹去骨簪上细微的粉末。一支通体莹白、触手生温、簪头卧狐的发簪终于成型。灵骨本身散发的淡淡异香萦绕其上,更添几分神秘与雅致。
她将这枚倾注了她数个夜晚的心血、满含歉意与笨拙爱恋的发簪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借着篝火的光芒细细端详。小狐狸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对着她狡黠一笑。
‘师妹……’ 她在心中默念,‘这是我为你做的。你喜欢吗?’
苏婉辞紧绷了许久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清浅却带着无限期盼与柔情的弧度。她将发簪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骨簪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也握住了她全部的勇气与希望。
洞外,天色已不知不觉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露,驱散了长夜的黑暗。
苏婉辞站起身,虽然精神疲惫,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与力量。她收拾好心情,将地上的狼藉稍作清理,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山洞,唤出寒霄剑。
天亮了,她要去见她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