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重重点头,语气恳切:“娘娘放心!臣妾定会帮您盯着满月宴的各项事宜,也会留意各宫动静。臣妾能有今日的位份,全靠娘娘提携,娘娘和公主的事,便是臣妾自己的事,绝不让旁人算计得逞!”
年世兰看着她眼底的真诚,满意地点点头:“你是本宫最信得过的人,有你这话,本宫便放心了。”一旁的安陵容也连忙应声,承诺定会全力相助。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曹琴默脸上满是对年世兰的依附,半分异心也无——在她心里,唯有紧紧靠着年世兰,自己和温宜才能在这后宫里安稳立足。
内务府的陈道实这天特意亲自跑了趟翊坤宫,廊下整整齐齐摆了半排食盒大小的木匣,全是上好的衣料绸缎。眼看十一月初将至,天色晚欲雪,他早算准年世兰畏寒,特意从库房里挑了各式皮料毛料,双手稳稳捧着最顶上的锦盒,弓着腰往里走时,腰杆弯得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露谄媚过态。
“娘娘快瞧瞧!”陈道实把锦盒奉到年世兰面前,掀盒盖的动作轻缓利落,露出里面雪白蓬松的乳羊羔皮毛,脸上的笑拿捏得谄媚又妥帖,“这乳羊羔皮毛今岁可就这一件,细得连针脚都瞧不出来!皇上特意吩咐了,独独赐给您做件斗篷,赶在落雪前正好上身!”他特意把“皇上特意吩咐”“独独赐给”几个字咬得清晰,既点出恩宠特殊,又把功劳归于圣意。
年世兰正打量着腕上的玉镯,目光扫过各式皮毛,面色依旧淡淡,指尖在盒边轻点:“照你这么说,景仁宫里就没这料子?皇后是六宫之主,本宫先穿了这独一份的,岂不落了僭越的话柄?这礼本宫不敢收。”
陈道实脸上的笑丝毫不慌,只是微微一敛,立刻赔着笑补话,语气笃定得让人安心:“娘娘这话折煞奴才了!皇后娘娘有相应份例,可这乳羊羔皮毛太过金贵,今年贡品本就稀少。皇上是记挂着娘娘素来畏寒,才特意留的。奴才敢打包票,景仁宫的料子虽好,绝不是这等稀缺品类,半分僭越之说都无!”他早备好了应对“僭越”的说辞,既维护了皇后体面,又凸显了年世兰的特殊,一句话解了僵局。
一旁的韵芝凑上前赞叹:“娘娘,这皮毛看着就暖和,配您的石榴红宫装正好,再说这是皇上的心意,不收反倒辜负了疼惜。”
年世兰这才抬眼,让宫人接了锦盒,又扫过廊下木匣:“既如此,便留下吧。往后送东西不必张扬,按例呈上来就是。”陈道实见她松口,忙应声“是”,又挨着个儿报起其他皮料名目,话语里满是讨喜的巧思,直逗得韵芝和颂芝不住发笑,把气氛烘得愈发和缓。
年世兰命人取来两锭足金,递给躬身侍立的陈道实:“赏你的,往后办事仔细些。”陈道实双手接金时,指尖微顿,力道拿捏得刚好,既显郑重又不拖沓,随即忙不迭叩首谢恩,回话也踩准了分寸:“谢娘娘恩典!奴才定当尽心为娘娘和公主效力!”特意加上“公主”二字,暗合年世兰此刻最看重之事。
待他谢恩起身,年世兰端茶抿了一口,语气放缓却带着郑重:“胧月百日宴的事,内务府筹备得如何了?”
陈道实立刻收了笑意,躬身回话时条理分明,显然早把事宜刻在了心上:“回娘娘的话,百日宴按您的意思定在太液池畔锦蕊轩——那处临水,搭戏台子隔水听曲最惬意,风又小,绝不会扰着公主。”他特意点出“按您的意思”“不扰公主”,既显遵从吩咐,又透着对细节的周全考量,正是年世兰想听到的回话。
“菜色呢?”年世兰追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带着几分审视。
“菜色早已拟妥单子,奴才不敢有半分怠慢!”陈道实躬了躬身,语气愈发恭敬,“深知娘娘和公主的身子金贵,特意让人避开了寒凉油腻的菜式。温补的燕窝羹炖得稠滑透亮,入口即化;水晶肘子炖得脱骨酥烂,皮肉莹润如琥珀,颤巍巍的裹着浓醇酱汁;还有给孩童备的莲子糕,绵密细腻带着清甜莲香,如意卷软嫩可口,造型讨喜。”
他顿了顿,语速稍快却条理分明:“针对王公贵族的口味,也备足了南北珍馐——江南的蟹粉小笼,皮薄如纸,咬开时鲜美的汤汁能烫得人舌尖打颤;北方的烤全羊外皮焦脆,内里的羊肉嫩得流油,撒上孜然香飘十里。另外还添了几样精致吃食:樱桃酪凝得像块粉色美玉,入口是浓醇奶香裹着樱桃的酸甜;夏日才有的槐叶冷淘,取新鲜槐叶捣汁和入面中,面条碧绿如玉,浇上麻酱蒜泥,清爽解腻;还有莲心鲫鱼脯,取鲫鱼最嫩的腹肉,剔去细刺,与莲心同蒸,鲜而不腥,清而不淡。”
“酒水也备得齐全,有醇厚的女儿红、清雅的菊花酿,连忌口的主子都考虑到了,特意请了静心庵的师傅来做素斋,确保方方面面都周全妥当。”
年世兰点点头,目光扫过殿外,语气又添了几分郑重:“座次排布可妥当了?别到时候乱了规矩。”
“奴才都按品级排好了!”陈道实连忙回道,“皇上和太后的主位设在轩内正中,娘娘您带着公主坐东侧首座;亲王、郡王们的席位在轩外左侧,贝勒、贝子们在右侧;后宫各宫主子的席位挨着轩内西侧,按位份高低排开,绝不会出错。奴才还特意让人在锦蕊轩外搭了暖棚,万一当天下雪,也能护住宾客,不扰了兴致。”
年世兰听他说得细致周全,面色稍缓:“既都安排好了,便抓紧筹备,别出半分差错。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来问韵芝。”
陈道实刚应下,眼角余光瞥见殿外跟着的奴才们都已退远,忙上前两步,刻意压低了声音,从袖口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描金雕花漆盒,双手捧着递到年世兰面前:“娘娘请看,这里头正是左都御史夫人托奴才递进来的藏红花,足足四两,都是上好的头茬货,您放心用。”
年世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眸光亮了亮——春初她身子调理时,特意央了嫂嫂他他拉·雁宁帮忙寻助孕的好药,当时嫂嫂便提过要找上等藏红花,竟这般快就寻来了。她忙不迭亲自起身接了漆盒,指尖触到盒面温润的雕花时还带着几分急切,轻轻掀开盒盖,只见里面铺着素色锦缎,艳红如血的藏红花整齐码在中央,香气清冽馥郁,果真是难得的佳品。
年世兰缓缓合上漆盒,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盒沿,语气里添了几分暖意:“甚好,亏得嫂嫂这般费心。对了,嫂嫂身为正三品诰命夫人,本就合乎入宴规制,后日胧月的百日宴,她能否过来?”
陈道实躬着身,声音放得更缓,带着几分笃定:“回娘娘的话,旁人若想破例入宴或许不可,但若是娘娘您的亲眷,按着宫里的情分与规矩,必定是可以的。”
年世兰闻言,指尖摩挲漆盒的动作顿了顿,眸中掠过一丝了然:“既如此,那便好。你前日去左都御史府送宴帖时,可问过嫂嫂的意思?她后日是否能来?”
陈道实忙回话:“奴才特意问过夫人!她说已备妥给公主的贺礼,后日定会准时到场,还盼着宴席间隙能跟娘娘说几句体己话呢。”
年世兰听了,嘴角微扬,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如此便省心了。你替本宫带句话,让她那日不必拘着宫廷规矩,宴席散后直接去翊坤宫偏殿,本宫备了她爱吃的杏仁酪。”
“奴才记下了,定当原封不动传到。”陈道实应着,又补了句,“夫人还特意嘱咐,藏红花的用法她写在纸条上,压在漆盒底层,让娘娘用时细看,免得错了用量伤了身子。”
年世兰颔首,将漆盒轻轻搁在身旁小几上,语气愈发温和:“你办事倒周全。既没别的事,便先下去吧,盯着内务府把宴前最后一遍查验做仔细,别出半分岔子。”
“嗻。”陈道实躬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殿内只剩年世兰静坐,目光落在漆盒上,眸底悄悄漾开几分对日后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