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沿着脊椎缓缓滑落,在制服布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苏羽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刚才那场交锋的余波仍在神经末梢震颤。
他调出荒原地形图,在坐标网格上标记出三个闪烁的光点。这些是他精心布置的诱饵节点,每一个都搭载了经过改造的信号发生器。现在,它们正安静地潜伏在废弃矿场和风化岩层之间,等待着被激活的指令。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他停顿了片刻。脑海中闪过清道夫领队查看手腕设备的画面,那些精确到令人不安的搜索路径。这不是常规的追捕行动,而是某种更具目的性的狩猎。
按下执行键的瞬间,他感到指节传来轻微的震动。
荒原上,第一个诱饵节点开始发出低频脉冲。这不是普通电磁信号,而是经过精心调制的几何信息场。无形的波纹以节点为中心向外扩散,像水滴落入平静水面,在现实的结构上激起细微的涟漪。
清道夫小队的传感系统立即捕捉到了异常。领队的扫描仪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的光点指示着信号源的位置。
“检测到高优先级目标特征。”机械化的语音报告在通讯频道中响起,“方位标记为7-delta。”
小队迅速调整方向,装甲靴踩碎地面的结晶盐壳,扬起细小的尘埃。他们朝着信号源疾行,传感阵列全开,扫描着每一寸土地。
苏羽通过远程监控观察着他们的行进轨迹。当清道夫们进入预定区域时,他启动了第二个节点。
这一次的信息场采用了不同的几何构型。波纹在空气中交织,形成复杂的三维图案,与第一个信号源产生谐波共振。清道夫的扫描仪屏幕突然闪烁,原本清晰的目标标记开始分裂、重组,最终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位。
“信号特征出现畸变。”技术兵报告,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正在重新校准传感器。”
但校准需要时间。就在这几秒钟的间隙里,苏羽激活了第三个节点。
三道信息场现在在荒原上空交织,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它们不是简单的干扰信号,而是基于GSS-1原理构建的精密幻觉。每个频率都经过精确计算,与清道夫装备的传感器固有频率产生共鸣。
领队的头盔显示器突然扭曲,地形数据像融化的颜料一样流淌。他猛地摘下头盔,用力眨眼,试图驱散视网膜上残留的幻象。
“全员停止前进!”他对着通讯器低吼,“我们被误导了。”
但警告来得太迟。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兵突然举起手臂,指向远处的一片岩层。
“那里有动静!”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我看到了热信号,还有能量读数。”
其他人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被风蚀的岩石和空旷的荒地。然而在他们的传感器上,那里确实显示着清晰的目标信号——一个正在移动的热源,伴随着特征匹配的能量特征。
苏羽注视着这出他导演的戏剧。他知道这种幻觉不会持续太久,清道夫的装备有自适应滤波系统,很快就能识别出异常。但他需要的正是这短暂的空档。
他调出之前从清道夫扫描仪上窃取的频率特征,开始编写新的干扰协议。这些数据让他能够预测他们的传感器会在什么条件下产生误判,会在哪些频率范围内出现盲区。
荒原上,清道夫小队陷入了混乱。一部分成员坚持认为目标就在前方,他们的传感器给出了确凿的证据。另一部分则开始怀疑整个任务的真实性,因为肉眼所见与仪器读数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领队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土,让细小的颗粒从指缝间流泻。他在思考,在回忆刚才在中继站里发生的一切。那些突然消失的信号源,那些恰到好处的干扰,都不像是偶然。
“撤退。”他终于下令,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这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当清道夫们开始撤离时,苏羽关闭了所有诱饵节点。荒原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卷着沙粒掠过岩石表面。
他靠在椅背上,感受着心跳逐渐平缓。这场表演达到了预期效果——不仅成功误导了追捕者,更让他收集到了宝贵的数据。
清道夫们对GSS-1原理产生的信息场异常敏感,这说明他们的装备专门优化过对这类信号的检测。但同时,这种优化也成为了他们的弱点——过于依赖特定类型的传感器数据,反而容易被精心设计的幻象所欺骗。
苏羽开始分析刚才记录下的所有信息。清道夫小队的反应时间、传感器重置频率、甚至他们面对异常情况时的战术选择,每一个细节都被仔细拆解、归类。
他注意到一个有趣的模式:当信息场采用非欧几里得几何构型时,清道夫的装备出现了最明显的混乱。这暗示着他们的系统对传统几何形态有更好的识别能力,而对更复杂的拓扑结构则显得准备不足。
窗外,殖民地的灯火依旧明亮,但在苏羽眼中,每一盏灯都变成了数据流中的一个节点。他看到了信息在网络中流动的路径,看到了监控系统的盲区,看到了权力结构的裂缝。
新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如果清道夫们如此依赖他们的传感系统,那么也许他不需要直接对抗他们,只需要继续扭曲他们感知现实的方式。
他调出殖民地的结构图,开始标记可能布置下一个诱饵的位置。这一次,他要让信息场的回声在更广阔的空间中回荡,让那些追逐幻影的猎人永远猜不透猎物的真实位置。
当黎明的最初光线开始染亮地平线时,苏羽仍然坐在控制台前。他的眼睛因长时间注视屏幕而干涩,但思维却异常清晰。
第一个回合已经结束,而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