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工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楔子,钉入了陈默和林薇的心脏。抗体?能量节点?苏晚的目的绝非简单的收藏癖好,这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残酷的筛选与实验。检修库内弥漫着能量爆炸后的焦糊味和“清道夫”残留的腥臭,混合着陈工微弱的血腥气,构成一幅绝望的图景。
林薇巨大的身躯依靠在生锈的铁架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满身的伤口,但她眼神中的迷茫正在被一种沉重的决心取代。她看着掌心那个渺小却眼神坚定的陈默,又看了看地上气息奄奄的陈工。保护,不再仅仅是出于情感,更成了一种责任,一种对陈工口中“抗体”身份的认同。
陈默轻轻从林薇掌心跃下,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走到陈工身边,用那双灵巧却属于他人的手,笨拙却仔细地检查着老人的伤势。陈工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但似乎有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着他,不让他就此离去。
【我们必须救他。】陈默在平板上写下,递给林薇看,【也需要找到他说的‘能量节点’。】
林薇点了点头,巨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将陈工捧起,尽量让他躺得舒适一些。“我知道几个可能藏有药品和物资的地方,”她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检修库里回荡,“以前……和苏晚‘玩游戏’的时候,留意过。”
她所说的“游戏”,自然是那些充满屈辱和恐惧的过往。但现在,这些经历反而成了宝贵的生存情报。
他们不敢在入口处久留。林薇捧着陈工,陈默紧随其后,两人深入这座巨大的、如同钢铁迷宫般的地下检修库。库房里堆满了废弃的地铁车厢和维修设备,一切都保持着被缩小那一刻的静止状态,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仿佛时间的坟墓。
按照林薇的记忆,他们找到了一个被伪装成废弃工具间的秘密角落。推开沉重的柜子,后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竟然存放着一些未被污染的瓶装水、压缩食品,甚至还有一个急救箱——显然是“烛火”成员预先准备的避难所之一。
林薇小心翼翼地将陈工放下,陈默立刻打开急救箱,凭借着零星的基础急救知识,和那双稳定灵巧的手,开始为陈工清理伤口、止血包扎。他做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仪器。
林薇则处理着自己身上骇人的伤口。没有合适的药物,她只能用水清洗,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剧痛让她额头上渗出冷汗,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处理完伤口,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两人一巨,在这绝对寂静的黑暗中,依靠着冰冷的钢铁墙壁,短暂地喘息。
陈默拿出平板,借着屏幕微弱的光,写道:【陈工说的‘能量节点’会是什么?在哪里?】
林薇沉思片刻,巨大的手指在地面的灰尘上划动着:“苏晚的力量笼罩着整个城市。如果真有所谓的‘节点’,那一定是她力量最集中、或者最核心的地方。”她划出一个大致的地图轮廓,指向市中心的方向,“市政厅?广播电视塔?或者……她自己的家?”
她提到苏晚的家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是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陈默看着地图,脑中飞速思考。陈工说他们是“抗体”,反抗规则的同化。苏晚的“规则”是什么?是将人缩小、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么“同化”呢?难道她最终目的是将所有的人都变成她完全掌控的、失去自我的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体那些偶尔仍会闪烁幽蓝电弧的缝合处。这具身体,充满了不同个体的痛苦和怨恨,它们抗拒着融合,抗拒着被“同化”。这是否就是陈工所说的“抗体”特性的体现?
【我的身体……】他写道,【能感觉到‘它们’的痛苦和抗拒。也许……我能靠这个,找到节点?】
就像之前感应到其他缩小人的绝望情绪一样,如果“能量节点”是苏晚力量的核心,那里汇聚的负面情绪和扭曲能量,或许会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显眼?
林薇看着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以试试。但是……太危险了。”她深知苏晚的可怕,主动去触碰她的力量核心,无异于飞蛾扑火。
【我们没有选择。】陈默的眼神异常坚定,【要么在这里等死,或者等着被她找到,变成真正的‘怪物’。要么,赌一把。】
他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些力气,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尝试主动去“感受”。
他不再是被动地接收那些痛苦的情绪波动,而是主动地将自己的意识,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去捕捉这座城市能量流动中,那最黑暗、最扭曲、最充满掌控欲的“源头”。
起初是一片混沌。数百万微缩市民的恐惧、女巨人们的疯狂与欲望、军队的肃杀之气、还有城市本身被强行缩小的怨念……各种负面情绪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泥沼。
陈默在这片泥沼中艰难地穿行,过滤着杂乱的信号。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缝合处的电弧变得活跃起来,仿佛在与外界的负面能量产生共鸣。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是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他的大脑。
林薇紧张地看着他,巨大的手掌悬在他上方,生怕他出现意外。
突然,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到了!
在城市中心偏北的方向,有一股极其庞大、极其精纯、却又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的“能量聚合体”!它像一颗黑暗的心脏,在不断搏动,延伸出无数无形的“血管”,连接并掌控着整个微缩城市!它所散发出的,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但这秩序建立在无尽的痛苦和扭曲之上!那里汇聚的负面情绪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被强行梳理、压缩,变成了维持这扭曲规则的“燃料”!
是那里!绝对没错!
陈默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他微缩的衣衫。他指向那个方向,在平板上飞快地写下:
【找到了!市中心……旧图书馆的位置!能量像心脏一样在跳动!】
旧图书馆?林薇一愣。那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宏伟建筑,在缩小前就是城市的标志之一。苏晚竟然将节点设在那里?
就在这时,检修库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不是“清道夫”,更像是……人为的动静?
林薇瞬间警惕起来,将唐子函和陈工护在身后,巨大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一个微弱的光点,在黑暗中亮起,缓缓靠近。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大约七八个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穿着各异,有工人,有职员,有学生,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眼神虽然疲惫,却保持着清醒和警惕,手中拿着各种自制的武器和简陋的工具。
是“烛火”!
他们还活着!而且,找到了这里!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削、戴着破旧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林薇巨大的身躯和被她护在身后的陈默与陈工,眼中先是惊愕,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我们是‘烛火’。”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却沉稳,“陈工……他还好吗?我们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一路追踪过来的。”
他看着陈默那奇特的身体和林薇身上惨烈的伤势,深吸一口气:“看来,你们已经接触到……真相的边缘了。”
反抗的火种,在这地下深处,终于汇聚在了一起。
而他们的目标,直指那座如同黑暗心脏般的——旧图书馆能量节点。
一场针对“神”的逆袭,即将在这微缩地狱的腹地,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