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将陈默含在口中。这种程度的“容纳”对她而言,或许仍显得过于“疏远”了。一个小时之后,在将他短暂置于指尖审视时,她琥珀色的眼瞳深处掠过一丝更幽深的光。
陈默立刻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晕眩和剥离感,仿佛自身的每一个粒子都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拆解。周围的景物——她指尖的纹路,书桌的木理——在他眼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放大、变形。不,不是景物变大了,是他在变得更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微小!
当晕眩感停止时,他发现自己站在她平坦的指甲盖上,而那原本只是清晰可见的指纹沟壑,此刻在他眼前已化作深不见底的峡谷。他仰头,甚至无法看清她指尖的全貌。这种极致的渺小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一阵最轻微的风就能将他吹入无底深渊。
苏晚垂眸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自己的眼睫,然后,缓缓地、睁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陈默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起了他,将他送往那片巨大的、如同澄澈湖泊般的眼瞳。他想挣扎,但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和体积差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下一瞬间,他被浸入了一片微咸的、清澈的液体中。
是她的泪液(或者说,是为了容纳他而自然分泌出的润滑液体)。
他悬浮在这片“湖泊”之中,脚下是她巨大无比的、带着复杂虹膜纹理的“湖底”,头顶则是那层透明而富有弹性的“天空”——她的角膜。光线透过角膜折射进来,在她虹膜的纹理上投下迷离变幻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也诡异得令人胆寒。
他能感觉到她眼球的微微转动带来的水流变化,每一次微小的颤动都让他如同身处惊涛骇浪。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她似乎完全免疫了这种异物存在于最敏感眼球上的不适感。她的目光稳定,甚至带着一种专注的探究,透过那层角膜“天空”,清晰地落在他这个在“湖”中载沉载浮的微小存在身上。
她是在……观察。用一种比放在书桌上、含在口中更直接、更深入骨髓的方式观察他。他仿佛成了她眼球内部的一个活体标本,无所遁形。
陈默在这片微咸的“水域”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试图“游动”,但这里并非真正的湖泊,空间有限,每一次动作都可能触碰到那脆弱而致命的“湖底”(虹膜)或“天空”(角膜)。他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慎,就会对这片美丽的“湖泊”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进而引来她无法预料的反应。
他抬起头,能清晰地看到外面模糊扭曲的世界——可能是她房间的天花板,也可能是灯光。但更多的时候,他只能看到她那放大的、如同蕴含了整个宇宙星辰的瞳孔,深邃,黑暗,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吸纳进去。
她似乎在尝试着什么。眼球的肌肉微微调整,那“湖泊”的形状也随之改变,水流带着他轻轻晃动。她像是在进行一场独一无二的、活体的实验,探索着将藏品置于自己视觉器官内部的感受。
陈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融合”感。他不是在她身边,不是在口中,而是在她用来观察世界的眼睛里面!这种位置所带来的象征意义,让他不寒而栗。她是否想借此宣告,他已成为她视野中无法剥离的一部分?或者说,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将他彻底“内化”?
时间在这片独特的“水族馆”里缓慢流逝。陈默的每一次呼吸(尽管微小),每一次心跳,似乎都与她眼球的微动、与这片泪液“湖泊”的波动同步了。他成了她视觉系统里一个不和谐却又被强行容纳的音符。
终于,在她又一次长时间的、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的凝视后,那股力量再次出现,将他从这片微咸的“湖泊”中缓缓托起,带离。
重新回到相对“广阔”的指甲盖平面时,陈默几乎虚脱。刚才的经历太过震撼,那种被置于生命最敏感窗口内部的体验,远超之前所有的囚禁方式。
苏晚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手背,动作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慵懒和满意。
她没有说话。
但陈默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次“眼内漫游”,已经滑向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无法定义的深渊。她的掌控,已经深入到了感官的极致。而他,在这种极致的掌控下,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