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胡同里头就安静下来了。
白日里那些拉着洋车乱窜的,举着小旗儿带旅游团的,都收了摊儿,回了家。
只剩下几盏蔫头耷脑的红灯笼,在老槐树的枝丫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胡同最里头,一家不起眼的门脸,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写着仨字——醉江南。
没挂幌子,也没吆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户人家。
最里头一间雅间,叫“听雨轩”。
推开雕花木门,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儿就钻进了鼻子。
屋里头没开大灯,就亮着几盏昏黄的宫灯,照着一张能坐下十几号人的红木长桌。
陈默就坐在桌子最上头的主位。
他跟个老僧入定似的,靠着椅背,闭着眼,也不说话。桌上空荡荡的,就给他自个儿摆了一套青瓷茶具。
刘洋跟个小太监似的,在他身后垂手站着,大气儿不敢喘。他心里头直犯嘀咕,导儿这是要干啥?请客吃饭,怎么搞得跟要升堂问案一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女人走了进来,身段那叫一个窈窕。
杨蜜。
她摘下墨镜,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陈默身上。
“陈导,你这阵仗,可有点吓人啊。”她笑着说。
陈默睁开眼,站了起来,脸上笑眯眯表情:“蜜姐,来早了。”
他示意刘洋把杨蜜领到隔壁的茶室:“委屈您先在那边喝杯茶。今儿个,您是彩蛋,得最后出场。”
杨蜜一愣,随即乐了:“行啊,陈导,还没开拍呢,就开始玩上心跳了。我等着。”
人一走,屋里又静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邓抄第一个到了。
他一进门,就跟回自个儿家似的,大大咧咧地把外套往旁边椅子上一扔,拉开陈默对面的椅子就坐下了。
“小陈导演,够神秘的啊。”他自来熟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跟你说,我这人好奇心重,你这么搞,我晚上可睡不着觉。”
陈默给他续上水,慢悠悠地说:“邓老师,别急。今晚,就是单纯的吃饭,联络联络感情。”
“我信你个鬼。”邓抄撇撇嘴,还想再问,门又开了。
鹿含走了进来,穿着简单的卫衣,瞧着跟个邻家大男孩儿似的。
他看见邓抄,赶紧鞠了个躬:“抄哥。”
“哎,小鹿来了,快坐快坐。”邓抄立马换上一副长辈的模样,热情地招呼他坐到自己旁边。
鹿含有点拘谨,冲着陈默也点了点头,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紧接着,杨影和李辰也前后脚到了。
杨影一进来,屋里头的气氛就活泛了不少。
她跟邓抄明显是熟人,俩人一见面就互相损了起来。
李辰话不多,跟陈默和邓抄打了招呼,就安安静静地坐下了,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在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王保强来的时候,几个人正聊得热闹。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个双肩包,瞧着跟刚从哪个剧组的片场赶过来似的,脸上还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倦意。
“抄哥,辰哥,影姐。”他挨个打着招呼,透着一股子老实人的憨厚。
“保强来了,快坐。”邓抄拉着他,非让他坐自己跟鹿含中间。
屋里的人,有的熟,有的只是点头之交,这会儿凑在一块儿,倒也不算尴尬,就是气氛还有点客气。
直到范成成和陈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我没来晚吧?”范成成一头扎眼的黄毛,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他瞅见鹿含,眼睛一亮,直接就奔了过去,俩年轻人凑一块儿,立马就有说不完的话。
陈贺是压轴出场的。
他那身板,把门口都给堵严实了。
一进门,他先是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什么味儿啊这是?我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他一屁股坐下,那椅子又是一声惨叫,“陈导,你老实交代,今儿这饭,是不是断头饭?”
他这话一出,屋里的人全笑了。
刚才那点客气和拘谨,一下就让他给搅和没了。
“贺,你要是再胖点,这椅子就真得给你殉情了。”邓抄毫不客气地损他。
“去你的。”陈贺白了他一眼,“我这是为了艺术增肥,你懂什么。”
陈默看着这群人,这群即将跟着他上战场的兵,没说话,只是给每个人都倒上了茶。
“哎,不对啊。”邓抄数了数人头,“咱们不是八个人吗?这怎么还差一个?”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沙益一脸苦相地推门进来,脑门上还冒着汗。
“我的妈呀,可算找着了。”他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大口,“这胡同也太绕了,我导航都给我导沟里去了。我问一大爷,大爷给我指了半天,结果指到他自个儿家去了,非要留我吃饭。”
“哈哈哈哈!”屋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陈贺乐得直拍大腿:“沙哥,你这运气,真是没谁了。综艺之神,指定是住你家隔壁。”
人,总算是齐了。
“陈导,这回人齐了吧?可以上菜了吧?我这肚子都快饿扁了。”陈贺嚷嚷着。
“不急。”陈默放下茶杯,扫视了一圈,“还差一位。”
所有人都愣了。
“还有?”邓抄一脸懵,“不是就我们八个常驻吗?”
陈默没回答,只是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刘洋。”
刘洋应声推开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杨蜜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嗨,各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屋里头瞬间就炸了。
“我操!蜜姐!”
“你怎么也来了?”
特别是杨影,一下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跑过去就给了杨蜜一个拥抱。
陈默看着这群人脸上的惊讶,心里头,总算是有了点底。
“好了,人齐了。”他拍了拍手,“上菜。”
一道道精致的江南小菜,跟流水似的被端了上来。
这顿饭,没了刚才的拘谨。
邓抄跟陈贺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桌上的气氛搞得热火朝天。
李辰和王保强俩实在人,话不多,就是闷头吃。
杨影和杨蜜俩姑娘凑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说着悄悄话。
鹿含和范成成俩年轻人,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后来也被陈贺灌了几杯果汁,话也多了起来。
沙益,还在那儿吐槽刚才迷路的事儿,把大伙儿逗得前仰后合。
陈默没怎么吃,就那么看着。
他看着邓抄眉飞色舞地讲着自个儿拍新电影的趣事,看着陈贺为了抢最后一块东坡肉跟邓抄斗智斗勇,看着杨影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这些平日里在镜头前,在聚光灯下,被无数人仰望的明星。
此刻,褪去了那一身的光环,就跟一群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聚在一块儿,吃着饭,吹着牛。
真实,又鲜活。
这,就是他想要的。
饭吃到一半,邓抄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来,各位。”他的脸上,带着点酒后的微醺,但眼神却很亮,“咱们这奔跑弟兄团,今天就算正式成立了。说实话,来之前,我心里也打鼓。外头骂成那样,咱们这节目,到底能不能成,谁心里都没底。”
“但是,今儿个坐在这儿,看着大家,我这心里头,反倒踏实了。”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咱们这群人,凑在一块儿,准能干出点有意思的事儿来。”
他举起杯,看向坐在主位的陈默。
“我提议,咱们一起,敬咱们的总导演,陈导一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了杯子。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陈默。
那眼神里,有好奇,有期待,有信任。
陈默也站了起来,他端起酒杯。
跟每个人的杯子都碰了一下。
“这杯,我喝了。”他的声音很平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诡异的笑意。
“各位,吃饱喝足了,外面车已经准备好了,会带你们去休息地方,放心衣物什么的已经联系你们经纪人提前送到住处了。”
“因为,从明天开始,”
“你们可能就没时间睡觉了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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