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城一中的空气里,弥漫着与往常不同的紧张气息。这种紧张,并非仅仅源于街头巷尾暗流涌动的危机,更来自于黑板上方一日日减少的倒计时数字——期末考试周,来临了。
对于唐孝天四人而言,这几天仿佛置身于一个割裂的平行世界。
一边是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谜团:爷爷的警告、刚刚醒来的天亮、神秘的手稿、虎视眈眈的敌人……
另一边则是现实世界里无法逃避的规则: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老师苦口婆心的叮嘱、父母期盼又担忧的眼神、以及决定假期命运(甚至影响未来)的期末考试成绩。
课堂上,唐孝天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盯着黑板上的公式,但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出的,却是“起点之睛”、“归巢”、“惊蛰”这几个关键词的关联图。占东依旧沉默,但偶尔看向窗外的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穿透校园的围墙,直抵城西那个创意产业园。张国龙的眼镜片后,目光时而涣散(在背诵课文),时而聚焦如电(在脑中构建数据模型)。就连病床上刚苏醒的李天亮,也一边挂着点滴,一边让母亲拿着课本给他念重点,不肯落下太多。
这是一种奇特的煎熬。他们比任何同龄人都更渴望尽快结束考试,获得追查真相的时间自由;但同时,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学业是这个年纪他们必须守住的基本阵地,是对父母、对正常生活最后的交代,也是一种在风暴中保持内心稳定的锚点。
这种压力下,四人小组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默契。他们暂时将“彼岸花”、“催化剂”和木盒锁进心里的保险箱,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复习。放学后,他们不再聚在一起讨论案情,而是相约图书馆或占东提供的安全屋,变成最纯粹的学习小组。
“龙哥,这个物理题帮我讲一下。”
“东哥,古诗词鉴赏的重点划一下。”
“孝天,英语语法我还是有点晕。”
占东将自己训练中培养的专注力用于学习,效率惊人;张国龙逻辑缜密,擅长理科,成了临时辅导老师;唐孝天基础扎实,负责梳理文科重点;就连李天亮,也通过电话参与讨论,贡献自己擅长的历史知识点。
这种看似回归“正常”的努力,背后是对彼此的承诺和责任——他们必须一起度过这个关卡,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并肩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李建国来送饭时,看到儿子和朋友们埋头苦读的样子,眼神复杂,既欣慰又担忧,只是默默将饭菜放好,轻轻带上门。
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整个校园爆发出如释重负的欢呼。学生们像出笼的鸟儿,讨论着假期的计划、游戏、旅行……
然而,唐孝天、占东、张国龙三人却在人群中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向学校后门人迹罕至的小路。轻松的表情从他们脸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超越年龄的凝重和决绝。
“都安排好了吗?”东哥低声问。
“嗯。”唐孝天点头,“我找了个借口,跟我妈说假期跟你们一起参加封闭式数学夏令营,地点都‘安排’好了。龙哥你呢?”
张国龙推了推眼镜:“我也差不多,说参加信息学竞赛集训。设备我都准备好了,这次绝对做好反追踪。”
“天亮那边,”唐孝天继续说,“他恢复得比预期快,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静养。他坚持要参与。”
“拦不住他的。”占东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弧度,“而且,我们需要他。”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医院。病房里,李天亮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下了病号服,虽然动作还有些迟缓,但眼神灼灼。
“怎么样?考题难不难?老子躺了这么久,感觉脑子都锈住了!”他急切地问。
“还行,应该不会挂科。”唐孝天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别管考试了。假期开始了,我们的‘正事’,也该开始了。”
四人再次围坐在一起,中间是那张画着线索关联图的纸。
“创意产业园,在纺工路,前身是旧工业区,那个‘项目组’的旧址很可能就在里面。”张国龙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区域,“我查过公开的园区改造图,有几栋老厂房被保留了下来,改成了工作室和咖啡馆,但内部结构可能变化不大。”
“问题是具体是哪一栋?而且,‘归巢’到底指的是什么?一个房间?一个保险箱?还是某种象征?”李天亮皱着眉头。
“只有去了才知道。”占东言简意赅,“但这次不能像气象站那样贸然行动。对方肯定已经有所察觉。”
“没错。”唐孝天点头,“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身份伪装、进入方式、撤离路线、应急方案,每一步都要想清楚。而且,必须利用对方以为我们在忙于考试的思维盲区,尽快行动,打时间差!”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四个少年站在医院天台上,望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期末考试的压力已然卸下,但更沉重、更危险的担子压上了肩头。假期对于其他学生来说是放松和玩乐,对于他们,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暗处敌人周旋的生死博弈。
“明天开始,”唐孝天望着城西那片被霓虹灯勾勒出轮廓的创意产业园,轻声说,“我们就去‘归巢’看看。”
在太平洋彼岸,冰冷的白光映照着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奇特电解液的味道。各种精密的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屏幕上流淌着瀑布般的基因序列和数据。
一个穿着白色无菌服、戴着护目镜的医生,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管闪烁着诡异幽蓝色光芒的药剂,注入一个被束缚在强化合金椅上的壮硕男子静脉。男子肌肉虬结,但眼神空洞,太阳穴和胸口贴着密密麻麻的传感器。
旁边,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亚裔男子(代号“经理”),正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观察着这一切,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显示出内心的焦灼。
药剂注入完毕,医生退后几步,紧盯着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数据。
“心率提升!180…200…240!肾上腺素超标百分之五百!”
“神经电流信号异常增强!肌肉纤维密度在增加!”
壮硕男子开始剧烈挣扎,合金束缚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的眼球凸出,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
“力量指标达到预期阈值!”医生报告,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经理”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持续时间?”
然而,他的问题刚落,屏幕上的数据陡然恶化!
“不好!细胞代谢速率失控!线粒体过度活化!基因链出现崩解迹象!”
“吼——!”实验体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咆哮,随即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去,皮肤迅速变得灰败,生命体征监测仪上拉出一条刺眼的直线。
又失败了。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发出的警报声格外刺耳。
“经理”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脸色铁青:“废物!又是这样!这就是‘神谕’项目的最新成果?连三分钟的稳定窗口都维持不了!总部投入的资源不是用来看烟花表演的!”
医生战战兢兢地解释:“经理,样本‘火种’的活性成分始终无法完全模拟,缺少最关键的‘稳定因子’和‘能量引导序列’。我们得到的碎片信息太少了,就像试图用几张残页复原一整本天书……”
“我不想听借口!”“经理”粗暴地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东大陆那边,‘创生之柱’计划有消息了吗?李青杰到底在干什么?他承诺的‘完整火种’或者至少是‘活体催化剂’,什么时候才能到位?”
一名助手立刻上前汇报:“刚收到‘彼岸花’加密频道传来的简报。禾城方面,目标少年们已经结束了学业考核,活动自由度大增。他们似乎根据周慕云遗留的线索,锁定了新的目标地点,疑似与‘园丁’的早期研究基地‘归巢’有关。”
“哦?”“经理”转过身,眼中重新燃起兴趣,“李青杰有什么动作?”
“他按计划,利用张云东的势力给那些少年制造了足够的压力和‘催化’,并似乎有意引导他们前往‘归巢’。他的报告称,这是‘收割’前的必要步骤,需要让‘果实’充分成熟,并借他们的手,替我们找到并开启可能存在的最终保险。”
“哼,说得轻巧。”“经理”冷哼一声,“让他加快进度!总部已经不耐烦了。告诉他,如果这一次再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彼岸花’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至于那些少年……”他顿了顿,语气冰冷,“既然是优秀的‘催化剂’和‘探路者’,就让他们发挥最后的价值吧。必要时,可以启动‘清扫’程序,确保‘火种’万无一失。”
唐孝天、占东、李天亮(虽未完全康复但坚持参与)、张国龙四人,正在夜色下进行最后的行动推演。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成为遥远大陆上某个冰冷实验室里讨论的焦点,更不知道“收割”与“清扫”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
“园区平面图、监控盲点、安保换岗时间都记清楚了。”张国龙指着平板电脑上的地图。
“装备也准备好了。”占东检查着背包里的东西:强光手电、多功能工具、简易医疗包、以及一些防身用的非致命性器械。
李天亮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僵硬的肩膀,眼神坚定:“我负责策应和望风,没问题。”
唐孝天看着伙伴们,心中既有温暖,也有沉重。他深吸一口气:“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确认‘归巢’是否存在,以及它到底是什么。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退,安全第一。”
北美实验室的失败,加剧了“经理”对“完整火种”的渴望,也将更大的压力传递到了禾城的李青杰身上。而李青杰的“催化”与“引导”计划,正将唐孝天四人推向一个既是机遇也是巨大陷阱的“归巢”。
一边是追求超凡力量、视人命为草芥的冰冷科技;
一边是肩负友情责任、在迷雾中追寻真相的热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