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秦守业和李平安已经利索地把手推车停在了老位置，开始解捆着桌椅的绳子。热闹的、充满油烟和嘈杂声的夜市才刚刚开始，但牛大力觉得，他人生中一段极其宁静而美好的时光，刚刚猝不及防地结束了。而他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这短短几百米的并肩而行中，悄然改变了。
夜色渐深，福寿弄口的大排档灯火通明，人声与锅铲的碰撞声、食物在铁板上的滋滋声混杂成一片热闹的市井交响。牛大力已经利落地生起了炭火，蓝色的火苗舔舐着烤架，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秦守业和李平安帮着摆好折叠桌椅，梁栩嫣也挽起袖子，想找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帮忙，比如将一次性筷子从包装袋里取出，分放在桌上的筷筒里。她的动作略显生疏，但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小的摊位因为多了几个人，显得比往常更有生气。之前的尴尬在共同忙碌中似乎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融洽的、类似于“自己人”的默契。牛大力一边翻动着初期烤上的一些容易熟的蔬菜和肉串，一边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梁栩嫣，看到她低头认真摆弄筷子的侧影，在烧烤摊浑浊的灯光和袅袅油烟中，竟依然带着一种不协调的、动人的清丽。他心里那点因为路途短暂而生的怅惘，又被眼前这“她就在这儿”的景象填满了。
秦守业和李平安忙完手头的活儿，也没急着走，拉过塑料凳坐在摊位稍里边点的地方，算是占个座，也顺便陪陪摊主。李平安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被秦守业习惯性动作感染的），看着牛大力熟练的动作，刚想感慨两句生活不易，就听见——
夜色渐深，烧烤摊的烟火气正浓。牛大力专注地翻动着烤串，秦守业在一旁帮忙递着调料，梁栩嫣则细心地将烤好的食物分放到盘子里。气氛刚刚从之前的玩笑中恢复，一种忙碌而和谐的节奏正在形成。
突然，一直没怎么说话、正在默默串着蔬菜的李平安，动作停滞了。他拿着竹签的手悬在半空，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焦距落在了某个遥远的、不存在的地方。
接着，一个与他平日温吞、甚至有些怂包的气质截然不同的声音，从他口中逸了出来。这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略带金属质感的回响，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含糊又清晰，充满了梦呓般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评判：
“咂巴咂巴，唔……还就数梁妮子性价比最高……我看小主人是挑花眼了，俺就给他三个都抢回来。唔……”
话说完，李平安猛地一个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了神采，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惊恐。他显然听到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完全无法理解那是怎么回事，更无法控制。他手中的竹签“啪嗒”一声掉在放菜的盆里。
这突如其来的“天外飞仙”，字句清晰，关键信息——“梁妮子”（无疑是指梁栩嫣）、“性价比最高”、“小主人”（这两句话暂不明脚里）、“挑花眼”（这好理解）、“三个都抢回来”（好像指三个人）——像一阵冰雹，砸得整个烧烤摊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