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门外传来仙侍试探性的询问。
“无事。”应渊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清,打断了仙侍欲要推门的动作。
他抱着怀中的人,脚步微顿,旋即走向内室,将慈妩轻轻放在了那张铺着银丝云缎的宽大床榻上。
应渊在榻边坐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慈妩身上。
晨曦正透过雕花窗棂漫进来,为少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此刻,那双灵动的眸子安静的阖着,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心那点朱砂红得纯粹,衬得肌肤白得能透出光来。
她的美貌就如同那盛放到极致的幽昙婆罗,秾丽娇媚,摄人心魄,可沉睡时,又莫名有种不谙世事的纯净感。
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殿外仙鹤掠过,发出清唳,才猛然惊醒。
指尖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这是怎么了?
不仅像着了魔似的围着她玩了一整夜捉迷藏,还将这来历不明小姑娘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慈妩……”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滚过,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蓦然想起白日灵泉浴池边的初遇,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染红了那冰雕玉琢般的耳廓。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不再去看榻上那张乱他心神的睡颜。
“帝君,帝尊召您前往玉清宫议事。”仙侍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恭敬地打破一室静谧。
“本君知道了。”他应声起身,玄色袍角拂过地面。
走出两步又顿住,回身屈指一弹,一点金芒悄无声息没入慈妩纤细的手腕,闪烁一下便隐没不见。
过后,他扫了眼榻上依旧沉睡的身影,化作流光掠出殿外。
玉清宫。
应渊垂首立于殿中。
帝尊的声音自上方落下:“应渊,昨日怎的突然想起来要查看结界?”
“魔族日前抢夺四叶菡萏,举动异常。”应渊抬眼,语调平稳如常,“魔域恐生变故,不得不防。”
他指尖在袖中微拢,继续道:“我已派人细查结界薄弱之处,加以修复,如今隐患已除,结界当可撤下。”
言毕,广袖轻拂,天界外围那无形屏障应势消散。
帝尊颔首,目光欣慰却又暗含几分深沉:“做得很好,你身负修罗血脉,关系到六界的安危,是以行事当慎之又慎,心无杂念……”
话音未尽,意已昭然。
应渊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下颌微紧,躬身道:“应渊铭记,自将维护六界作为己任。”
帝尊欣欣然一笑,不再多言,挥手让他退下。
应渊踏出玉清宫,身后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
他立在云端,目光掠过脚下千年绵延不变的仙阙玉楼,垂眸敛下蜿蜒生长的暗色。
他沿着云阶,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帝君。”一道柔婉的女声自身侧响起。
应渊驻足,侧眸。
萤灯仙子正敛衽行礼,指尖捧着一只玲珑玉瓶,瓶中新采的仙露莹莹生光。
她抬起眼,目光脉脉,声音放得轻软:“听闻帝君近日劳神,小仙特备了些清心凝神的露华……”
“萤灯仙子既任妙法阁掌事,当好生司其职。”应渊打断她,声音平稳,清冷疏离,“本君之事,不劳费心。”
话落,不再看她瞬间黯淡的神色,错过她僵住的身体,身形微动,化作一道清光掠过层层殿宇。
衍虚天宫内静悄悄的。
他穿过寝殿外间,步入内室。
目光触及床榻时,他眉心骤然一紧。
榻上云被翻滚,皱成一团,那抹绯红身影陷于其间,睡得毫无章法。
一条腿霸道地压着锦被,手臂横枕,几缕乌发黏在微汗的颊边,绯红的衣袖缠在雪白的寝被上,像雪地里泼洒开的朱砂,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合。
应渊推门所见,便是这一派“狼藉”。
他怔在门边,看着那被踢到床角的软枕,她酣然满足的睡颜,不知怎的,方才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滞闷感,竟悄无声息地散了些许。
他走到窗边的圈椅旁,桌案上还摊着昨晚未曾合起的书卷。
他随手拿起,倚靠在扶手上,指尖翻开一页,字句却久久入不了眼,余光总不自觉飘向屏风的方向。
殿内静得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如同软羽搔弄耳廓。
渐渐的,他执书的手缓缓松了力道,肘支在案上,撑着头,眼皮沉了下去,竟就着这个姿势,坠入了浅眠。
炽烈的阳光将细微尘粒照得飞舞。
慈妩眼皮颤动几下,浓密睫毛像蝶翼般掀起,露出底下迷茫的琥珀色瞳孔。
她盯着头顶流转着云纹的纱帐看了许久,鼻尖萦绕着清冽的冷香。
纱帐?冷香?
我不是在幻海星域吗?
清晨的记忆碎片蓦然撞进脑海,激得她猛地坐起身,绯红裙摆与月白云锦被褥摩擦出细碎声响。
环顾四周,殿内陈设雅致奢华,玉架上整齐陈列着书卷法器,空气中弥漫着与那人身上如出一辙的冷香,自带一些疏离的高冷。
视线掠过窗边时,骤然定住。
鲛绡轻轻扬起,应渊靠在紫檀木圈椅里,单手支额,墨发如瀑垂落肩头。
一本摊开的书卷搁在膝头,另一只手松松搭着扶手,指节修长。
透过窗棂的天光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描上柔和光晕,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
慈妩呼吸一滞,脚步不由自主地挪近。
她凑到近前,抬眸就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眼神在他脸上逡巡,心里暗自赞叹。
看了许久,直到应渊睫毛微颤她才回过神,也记起这人昨夜是如何戏弄自己,困了她整整一宿的恶劣行为!
她磨了磨后槽牙,指尖动了动,想在他脸上画个王八,或者扒了他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