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挣了挣手没抽出来。
或许是光线不明,卢凌风不但没放手,反而握着她的手放了下来紧紧圈在手心。
一旁的红缨银枪直愣愣立着。
疏影疑惑的看了看枪,又疑惑仰视着他深邃的眼睛。
“你——”
“影娘。”
“嗯?”
卢凌风喉结轻轻滚动:“我被派任到橘县做橘县县尉,明日就走。”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忧心忡忡的?”疏影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你、你不会觉得,毕竟我之前还是中郎将……”
疏影算是知道这人别别扭扭的原因了:“无论大官小官,为国为民就是好官。且县尉虽小但好在又上了仕途,好好做,我相信你官复原职指日可待。”
卢凌风听到这和下午苏无名差不多的话,心中熨帖:“真的?”
“当然!再者,你不是一直和苏大哥暗里较劲吗,这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好好展示你自己的机会!”
听到疏影揶揄的话,卢凌风并无半点介意,小心翼翼道:“那,你会陪着我一起去吗?”
“我不跟着你去的话,那我怎么知道这亲结还是不结。”
闻言,卢凌风急了:“那你肯定得陪着我去,我、我会好好做事的!”
“噗嗤——没想到前金吾卫中郎将狄公弟子范阳卢氏卢凌风竟也有现在这番模样。”
疏影粲然一笑,月光下叫人移不开目光。
卢凌风恼羞成怒,仗着天光灰暗,手掌按着她的背,用力摁进怀里,力气不大,却也让她动弹不得。
疏影指尖勾着他的衣角,靠在他的胸膛,听着沉稳的心跳。
“那现在你还生闷气吗?”
卢凌风心跳霎时漏了半拍,随即轻轻将头贴着疏影耳侧:“不生气了。”
灼热的气息拂耳而过,耳垂连着脖颈洇出了胭脂色。
视力极好的卢凌风还是看清了那一点点分别,指尖克制地发颤。
-
南州司马府门。
苏无名看了眼正在整装马匹的卢凌风,轻轻招手将疏影带至一旁。
低语道:“疏影啊,卢凌风性子骄傲,难以开口寻求帮助。此番赴任橘县,若有需要你可差人送筐橘子来。”
“疏影谨记,多谢苏大哥牵挂。卢凌风能有你这个师兄在,是他之幸。”
苏无名本欲言,余光却见卢凌风牵马而来:“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我不能听吗?”
“说你坏话呢,要听吗?”
“苏无名,你幼不幼稚!”
苏无名就爱看他梗着脖子跳脚样,抹着胡子笑。
“行啦,天色已大亮,我们该赶路了,从这到橘县还需几天呢。”
卢凌风瞥了眼苏无名傲娇的哼声,牵着两匹马走在前面。
“苏大哥,回见。”
“苏大人,告辞。”
疏影告别后与花朝并肩跟上了前方那人。
一路骑马疾驰,不过两天半就到了橘县。
刚进县城,眼前的景象着实奇怪。
道路两旁有不少人抱着头呻吟,面色苍白,表情痛苦,一些房门口的药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街上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苦涩药味。
橘县县衙。
大门紧闭,也无人站哨。
卢凌风冷哼一声,带着疏影直往西厅翻查卷宗。
看到那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案卷,别说卢凌风,疏影心头也是一股无名大火。
“十余名女子遭奸害,前任县尉就不管吗?还有这么些案件,平日里都是干什么吃的!”
“前任县尉也曾带领我等查探,但整个橘县翻来覆去都没抓到凶手。”
“渐渐的就有人说这是因为白发厉鬼作案,所以才抓不到,也、也就没敢再查了,再者我们也只管的到人祸,这鬼……我、我们——”
卢凌风气得眼眶发红,怒目而视:“荒唐!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分明是……”
忽然一膀大腰圆,留着山羊胡的人进来了,一阵阴阳怪气:“大老远就感受到卢县尉怒气升腾,不愧是年轻人,刚刚上任火气就这般重。”
“你是?”
“我乃橘县雷县令,卢县尉新上任不来见本县令,那本县令就只好来见卢县尉了。”
疏影说这人为何一开始就怪声怪气的,感情是觉得卢凌风下了他的面子。
“原来是雷县令,新任县尉卢凌风见过雷县令,下官查案心切倒是失了礼数,还请雷县令莫要放在心上。”
“既然雷县令来了,那么下官想请教请教县令,为何这么多的旧案挤压未破,时间甚至可追至四十年前。”
雷县令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指问道:“卢凌风!你这是在质问本官吗?”
“下官不敢。”
卢凌风稳坐泰山,面对跳脚的雷县令岿然不动。
疏影坐于一旁侧目展颜挑眉的卢凌风,眼含笑意。
雷县令见卢凌风不接招,转而冷眉横对疏影:“她又是何人?我橘县县衙也不是什么人都可进的,西厅理事卷宗重地,当这是什么地方!”
花朝:“你!”
卢凌风面色一冷,抬手制止花朝,却仍笑道:“这位姑娘是琅琊郡郡夫人小孙女王疏影,也是我的未婚妻,算不得旁人。”
闻言,雷县令几人瞪大了双眼。
疏影这时起身施然一礼:“琅琊王疏影见过雷县令。”
雷县令忙不迭回礼:“原是琅琊郡的贵女,是本官有眼无珠,冒犯了王小姐,还请王小姐莫……”
“雷县令言重了。”
雷县令见人坐下了,擦了擦鬓角冒出的冷汗。
“雷县令,卢县尉他现如今既是橘县县尉掌刑狱缉拿,必在其位,谋其职,刚刚提到的四十年前的陈案还请如实告知,。”
“必然必然。”
“来人啊,去把那卷宗找来。”
“是,县令。”
衙役噔噔噔的出去了。
“王小姐,不知您二人对这住处有何要求,我好派人给您安排。”
卢凌风蓦然打断道:“不必了,我们不在这公廨住,不劳雷县令操心了。”
雷县令一听,老脸一垮,又不得不端着笑脸称是。
街上的气氛实在说不上好,偶有孩童嬉笑追逐的打闹声打破这压抑的环境。
“没想到这橘县条条街道皆是一副凋敝之色。”花朝在一旁感叹,侧身让了让奔跑的孩童。
疏影仰视着一旁圆领金边白袍的男人,想到刚刚这人那幼稚置气的模样,属实与他天不怕地不怕,怼天怼地的性子出入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