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漆木山深深一揖,莞尔浅笑道:“若漆叔不嫌弃我愚笨的话……”
芩婆端着茶水走了出来:“诶——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他敢!况且我和你漆叔正好还没教过姑娘家,你也给我俩把把关,看谁教的更好。”
“老婆子,你这也要跟老夫抢嘛!你你你,这也太、太过分了,明明是我先说的!”漆木山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话都有些结巴。
托盘被慢慢地放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芩婆叉腰转身,斜睨了眼漆木山,轻呵道:“什么叫抢?我们这是各凭本事罢了,再说了,小孟又没拜入你的门下,我教教怎么了!还不让人教了!?”
嘴笨的漆木山面对芩婆的挑衅,那就是锯了嘴的葫芦开不了腔,嘴巴开开合合半天,最后傲娇的哼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老夫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切~”芩婆不屑一顾。
看到她的反应,漆木山的脸上青红交加,这比一拳打到棉花上还让人难受。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来,我俩再掰扯掰扯……”
孟无忧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拌嘴,有些新奇于两个人的相处方式。
在世人眼中隐居山间的绝世高手,私下竟如同两个抢糖吃的孩子,幼稚至极。
目光一瞥,发现了不知在窗户边看了多久的少年。
后下午的阳光热烈非常,金晃晃的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好似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他半倚着窗框,额前的碎发被晒得有些透亮,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像是没察觉被人看见,目光仍然温柔愉悦,落在不远处吵闹的芩婶和漆叔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边缘。
风掠过时掀起他颈后半披的长发,露出一小片被阳光照映得如暖玉的颈肉,连带着那双眼眸里盛着的光,都像是金镶玉一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孟无忧暗叹一句:妖孽!狐狸精!!!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越发肆无忌惮的注视下,少年的视线才慢悠悠转过来,撞见她的目光时不仅没躲,还红着脸弯了弯唇角。
阳光顺着他扬起的下颌线滑下去,在白嫩的锁骨上洇开一小团暖融融的光斑。
他是在勾引我吧?
他是在勾引我?
他就是在勾引我!!!
孟无忧感觉自己的心脏正擂鼓似的撞着胸腔,连带着耳尖都烧了起来。
她明明该立刻移开视线,就像之前一样,偏生少年双眼弯成月牙的眸子像细小的钩子,牢牢钩住了她的目光。
真想摸摸那锁骨,应该会和想象中一样滑溜。
李相夷见此,指尖在窗框上顿了顿,忽然抬起手,对着她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那动作如小狸子的试探,骨节分明的腕骨就要白得透出光来。
“孟姑娘?”
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轻飘飘的,尾音带着点被晒热的温软。
孟无忧这才猛地回神,难得突觉羞涩,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她自从碰上这妖精,回回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一见他,脑子里就开始跑马车。
难不成,她真是到了年纪了?
余光里,那片暖融融的光斑还在他锁骨上晃,连带着方才他红着脸笑的模样,在脑海里无限循环。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像羽毛搔过心尖,她挑着眉,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头再“不经意”看一眼,身侧忽的飘来被风拂起的乌发——是他的。
乌黑的发丝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木香,不浓不淡,就像他现在的状态一样,藏起了天下第一的锋利,少年好像在这半个多月里沉淀了。
“师父师娘以前总是拌嘴,也只是拌嘴,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和睦的吵闹。”
她缓缓地回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近了,那丝病恹恹的神色也清楚的跃然眼底。
“孟姑娘,”少年垂着眼,睫毛微颤,“关于前往幽铃渡找忘川一事,我已同师娘说了……”
孟无忧疑惑的看着少年说着说着,耳垂又开始泛红:?
李相夷眼一闭,心一横:“……师娘说,她会和师父在这段时间里调养好我的身体,让我出门在外,一切……一切都、都听孟姑娘的。”
她还以为是多大,多么难以启齿的事,结果就这?
这是什么很难说出口的事情吗?
要想压制碧茶,减少毒发,首当其要就是不能动用内力,手无缚鸡之力弱男子的他,不听她的,还能听谁的。
蓦的,孟无忧恍然大悟,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就确定了——
嗯,这狐狸精,就是在勾引她。
两人正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自然也就没发现两个顽童拌嘴的内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讨论两个年轻人。
“老婆子,你看看,相夷是不是对人小孟有想法啊?”漆木山压低声音说道,“可他不是喜欢乔姑娘吗?”
芩婆不顾形象的白了他一眼:“你哪看出来的?他俩这么久了,你可曾见相夷跟咱说过让咱俩去下娉?要说多喜欢,我不见得。”
漆木山捻须思忖半晌道:“还真是!”
“再说了那乔婉娩都跟相夷断情了,以后男婚女嫁本就各不相干。”芩婆冷哼一声,“况且我觉得她在相夷出事这么久,不曾找过不说,还赞同其他人解散四顾门,就这事儿,她又能有多欢喜我家相夷。”
漆木山一听,也认为是这么个事儿:“相夷愿意走出来也是件好事,前两天我给无了去信,他传回来的书信里,有些内容我看着都觉得委屈。
更何况,相夷这么骄傲的孩子……”
“哎呀,不破不立,别提那些晦气话,相夷经过这么一遭,将来会事事亨通的。”芩婆转而又道,“这段时间和小孟这孩子相处下来,我是越看越喜欢,晚点我悄摸打探打探。”
“啊?”漆木山愣了愣,“你这就算计上了?”
“算计什么算计!漆老头你说话真不中听,我那叫撮合!撮合!”
芩婆都快被他这根老木头给气死了,心里直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