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澧州城。
来福酒楼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人。
虽人头攒动拥挤,然而未闻人声。
蓦地。
“啪——”
酒楼内,说书先生一声惊堂木,震得桌案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楼里楼外的看客眼中迸发出期待的光芒。
“列位看官!”沙哑雄浑的嗓音似利刀划拉开寂静,“上回咱们说到江湖第一煞星女罗刹灭门流云阁,诸位可知就于昨夜飞星派也惨遭毒手!”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昨夜!?”
“你不知道?”
“我今早刚到澧州城,咋可能知道,我就知道流云阁之前的事儿。”
热情想要解说的人刚要开口,台上的说书先生开口了。
“昨夜子时初,飞星派上下只要是能喘气儿的,甭管是人还是畜生皆消失不见,房屋楼阁更是烧的只剩了个架子。”
说书先生猛的甩了甩长髯,袖口带倒了茶杯,茶水顺着桌沿往下滴。
“不过离奇的是这回飞星派大殿之上留了几个大字——”说书先生故意拉长了声音,吊人胃口。
看客也意料之中的往台子上扔了许多打赏。
说书先生巡视一圈,掷地有声:“三更灯灭,黄泉路开!”
楼内外沉默一会儿,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你们说这女罗刹前几次都不写,为何这次就写上了?”
“是哦……”
“那这预示着什么呢?”
“难不成,这女魔头下一次犯案就在三更!”
“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该谁了?”
“……”
孟无忧对接下来的事儿也无甚兴趣,毕竟本人就在这儿,还有谁能比她清楚?
听来听去,无非就说她是女魔头,煞星,害人精。
没意思。
赶着牛车掉了个头朝城门驶去,车上的箱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到城门口,又被看热闹的人群堵住了前行的道路。
这时小贩敲着铜锣在人潮里艰难钻行,急于卖货无心旁听八卦,孩童追逐着撞在箩筐上,里面的面点被挤得东倒西歪。
不一会儿小孩儿的哭闹声,小贩和小孩儿阿娘的对骂声响彻闹市,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本就不宽的道路更是寸步难行。
乱上加乱。
孟无忧头戴斗笠赶着牛车,瞧着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战况,下车就在路边买了两个肉包子。
咬开松软的面皮,滚烫的肉汁立刻涌进口腔,两分肥八分瘦的肉馅经高汤浸润,混着葱姜蒜的香辛,直叫人来了一口还想下一口。
“陆阿爷,你这包子还跟以前一样香!”
正笑呵呵给人送包子的陆老头闻声,看向孟无忧,眼里满是困惑。
“小丫头,你咋知道没变,我没见过你啊。”
孟无忧又咬了口包子笑道:“见过的。”
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三天两头带姐弟俩来吃,那时陆老头的妻子还在世。
陆老头挠挠后脑勺,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只见人已经赶着牛车走远了。
这几日城门口的守卫排查很严,费了些时间,所以出城的人排起了长队。
孟无忧坐在车辕上赶着牛车,悠闲的听着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围绕着一日三餐、家长里短……
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阿一一,哩看,是锅锅,好看!”奶味儿十足的稚嫩童音格外舒心,“马马,也好看!”
一个两三岁扎着俩小辫儿的小丫头,乖乖坐在他阿爷的脖颈上,小手一指一指的。
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不期然看到了一张人群中格外突出的脸,也格外熟悉。
毕竟每次她给阿爹阿娘“送完礼”,这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要问他来干嘛?
答曰:来抓她的。
虽然没和他过过招,但这少年英雄,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天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之前天下第一的孟凌风也是毫不逊色。
创四顾门以守护武林和平,匡扶江湖正义,不被朝廷左右,绝对公正。
孟无忧在被他发觉前自然的低下了头,嘴角轻嘲:可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公正,若人心不正,又何以正理。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孟凌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李相夷。
城门外排队入城的李相夷众人脸色难看,眼神冷冽。
忽然被一道似柳絮轻拂,却又不堪忽视的视线扫过,他循着望去又什么都没发现,心情更是难以言说。
昨夜刚回四顾门,就收到了飞星派的求救信,来不及休整就带着队伍赶到澧州城,结果还是晚了。
整个飞星派上下一个活物都没留下,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令人发毛的是连死物也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除了知道是个蒙面的女人,半点线索都查不到。
从灭门案发生到现在就已经发生了九起。
破不了案,四顾门名声被损,江湖刑堂的威严被踩,这搁谁谁都火大。
一旁的小老头笑嘻嘻的逗弄着脖颈上的小孙女,手里的拨浪鼓转的“当当当”的响。
“丫丫,那是哥哥,不是锅锅~”
“锅锅~”
“哥哥。”
“哥——锅锅~”
一老一小的较劲,看笑了孟无忧,不知不觉也快排到她了。
在出城门时,正正好和李相夷错身而过。
她自顾自鞭策起了牛屁股,扬尘而去,没发现错身后李相夷的顿足回眸。
“相夷,怎么了?”单孤刀一脸担心,“可是赶路累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整一番。”
李相夷心中有事,语气生硬道:“你们去吧,我先去一趟府衙问问情况。”
话落,牵着马就流进了人潮。
“门主他——”
“他只是负责罢了,你们去客栈休息,我去看看。”
单孤刀垂着头,一副不被理解的委屈样,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喷之欲出的野心。
果不其然,收到了几句对他的关怀,对李相夷的不满。
虽不痛不痒,也足以慰藉他阴暗的心。
澧州城内刮起的风也是吹向了京城。
阳光透过窗棂,香烟袅袅裹着上好的墨香,一片惬意之象。
竹简落地的刺耳声打破安宁。
“这是第几回了!!!”
“你们主上怎么跟我保证的?啊!”
“回去好好跟你家主上说,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否则你就和上一个一起去喂鱼!”
“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那些人死了,损失的可不止我。”
“我相信你们江湖中人有自己的解决方法,嗯?”
“大人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室内重新恢复宁静。
良久,一道长长的叹息声混入香炉,随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