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95号院,白天热得像个蒸笼,到了傍晚,各家各户才敢把门窗打开,透一丝凉气。
阎家屋里,气氛却比天气更闷,更燥。
矛盾的种子早已埋下。
自打于丽过了门,展现出不下于阎埠贵的精明算计后,阎家那本着名的账本,就不再是阎埠贵一人说了算了。
于丽总能从牙缝里、针尖上,挤出一点意想不到的“盈余”,或是用更巧妙的法子,换来更大的实惠。
起初,阎埠贵还挺得意,觉得儿媳深得真传,是阎家之幸。
可渐渐地,他感觉不对劲了。
于丽不再事事向他请示,甚至开始质疑他的“老规矩”。
矛盾爆发在一个闷热的傍晚,源于一小叠全国粮票。
阎埠贵的大儿子阎解成,也就是于丽的丈夫,所在的车间接了个外地紧急任务,奖励了参与工人每人五斤全国粮票。这在当时可是硬通货,比本地粮票金贵多了。
阎解成美滋滋地把粮票交给他爹,按老规矩,所有收入归公,统一调度。
晚饭时,于丽看着桌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窝头咸菜棒子面粥,笑着开了口:“爸,解成今天不是拿回来全国粮票了吗?
我寻思着,明天是不是去粮站换点精白面,再割半斤肉,给解成包顿饺子?他这趟出差辛苦,也该犒劳犒劳。”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全国粮票?那是能随便动的?得留着!等年底,或者有啥紧要人情往来的时候,那才是派大用场的时候!过日子要细水长流,不能有点进项就胡吃海塞!”
于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爸,粮票不就是拿来买粮吃的吗?解成出力挣来的,改善一顿也不为过。老是攒着,人也熬坏了。”
“你懂什么!”阎埠贵把筷子一放,声音提高了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大一家子人,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眼光要放长远!今天吃顿饺子,明天是不是就得吃窝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爸,话不是这么说...”于丽还想争辩。
“怎么不是?”阎埠贵打断她,拿出了家长的威严,“这个家,还是我当家!怎么安排,我说了算!那粮票,谁也不准动!”
一直闷头吃饭的阎解成,偷偷瞄了媳妇一眼,又看看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吭声,把头埋得更低了。
于丽看着丈夫那窝囊样,心里一股火蹭就上来了。
她放下碗,脸上没了笑意,声音却异常平静:“爸,您要这么说,那也行。既然粮票是解成挣的,就算公中的。那以后我和解成每月的工资,是不是也只用交一部分当伙食费就行了?剩下的,我们自个儿攒着,年底也好应酬人情?”
这话像一把刀子,直接捅破了阎家“大锅饭”的本质!
阎埠贵之所以能牢牢掌控经济大权,靠的就是儿子儿媳工资全部上交,再由他统一分配。
“反了你了!”阎埠贵气得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乱响,“阎家没有这个规矩!工资上交,天经地义!你想分家另过?!”
于丽毫不退缩,直视着公公:“爸,不是我想分家。是您这规矩,太不公道!解成和我起早贪黑上班,挣的钱自己做不了主,想吃顿饺子都得看您脸色。解放、解旷还在上学,不挣钱光吃饭,这账又怎么算?合着就是我们两口子养活一大家子,还不能有点自主?”
这话句句在理,戳中了阎埠贵最心虚的地方。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于丽,手指都在发抖:“你...你...好你个于丽!我才看出你来!你就是个搅家精!想拆散这个家!”
阎大妈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哎呀!吵什么吵!都少说两句!于丽,快给你爸认个错!”
于丽却梗着脖子:“妈,我没说错!这日子不能这么过!要么,以后工资各管各的,我们按月交伙食费。要么,就干脆分开过!”
“分!现在就分!”阎埠贵彻底被激怒了,口不择言地吼道,“翅膀硬了是吧?有本事就别吃我阎家的饭!”
“分就分!”于丽也豁出去了,拉着阎解成就站起来,“解成,我们走!”
阎解成吓得脸都白了,看看暴怒的爹,又看看决绝的媳妇,左右为难:“丽儿...爸...这...”
“没出息的东西!”阎埠贵见儿子这样,更是火冒三丈。
这场争吵闹得动静极大,左邻右舍都惊动了。
易中海、刘海中等人都过来劝,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阎家这笔糊涂账,外人更说不清。
于丽铁了心要分家,阎埠贵骑虎难下,死活不松口。
最后还是易中海做了和事佬,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暂时分灶不分家。还住一个院里,但各起炉灶,自己开火。
阎解成和于丽的工资自己掌管,每月象征性地给阎埠贵老两口一些养老钱。
阎解放、阎解旷的学费生活费,则由阎埠贵负责,毕竟他们还没工作。
这方案,其实等于默认了于丽的要求。
阎埠贵气得一夜没睡,但看看两个还没成年的儿子,再看看铁了心的大儿媳,知道再僵持下去,自己更没面子,只得咬牙切齿地同意了。
第二天,于丽就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了。
她把自己那间小屋收拾出来,在门口屋檐下搭了个简易的小灶台,又去买了个新的小煤炉和一口小铁锅。碗筷瓢盆也都置办了一套新的。
阎解成蔫头耷脑地帮着忙,被阎埠贵看见,又是一顿数落:“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了!”
于丽只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她甚至去找了王水生,通过食堂的关系,用那五斤全国粮票,真的换来了白面和一小块肉。
傍晚,阎家小院里飘出了两股炊烟。
一股是从阎埠贵老两口屋里飘出的,依旧是棒子面粥的味儿。
另一股,则是从于丽小灶台飘出的——那是白面饺子下锅的香气,混着肉馅的油香,勾得人直流口水。
阎解放和阎解旷扒在自家门口,眼巴巴地瞅着嫂子那边,使劲吸着鼻子。
阎埠贵黑着脸,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于丽把第一锅煮好的饺子,先盛了一大碗,让阎解成给老两口送过去。
“爸,妈,于丽让送的,您二老尝尝。”阎解成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上。
阎埠贵看着那碗皮薄馅大、冒着热气的白面饺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却硬是扭过头:“不吃!拿走!嫌我们老家伙碍眼,就别来这套!”
阎大妈看着饺子,又看看老头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碗接了过来。
于丽在自己屋里,和阎解成吃着香喷喷的饺子,听着隔壁隐隐的动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知道,这第一步,她赢了。
虽然还住在一个院里,但经济权夺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她可以自己当家做主。
至于公公那点不满?
时间长了,自然会慢慢磨平。毕竟,这院里以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95号院的老算盘,这一次,被新来的儿媳,生生敲裂了一道缝。
往后的日子,这阎家的戏,怕是更有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