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月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因为强忍着的战栗而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她不是全然的表演,眼前的景象和泰哥赤裸裸的警告,确实让她从心底感到寒意。
阿枭没有立刻说话。他站在原地,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眼神晦暗不明,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他就这样沉默地抽着烟,目光落在远处虚空,又似乎是在用眼角余光审视着甘月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甘月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比面对泰哥时更甚,那是一种压抑的、几乎要爆裂开的情绪。
终于,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靴底狠狠碾灭,动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然后,他一步步朝甘月走来。
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甘月的心尖上。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没有像泰哥那样用手串抬起她的下巴,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极其复杂,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看到她的内心深处。有关切,但更多的是警告和一种近乎愤怒的焦灼。
“甘月。”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甘月抬起盈着水光的眼睛,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看向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我……我只是不想被卖掉……我想活下去……”
“活下去?”阿枭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三个字,他猛地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以为展示你那点小聪明,就能活下去?你看到刚才那摊血了吗?看到那两个女人了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在这里,‘有用’的人死得更快!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就成了必须被清除的隐患!泰哥今天能因为你一句话暂缓生意,明天就能因为你一句话要你的命!你以为你是在赌机会,你是在玩火自焚!”
他的语气很重,甚至带着斥责。但甘月却从这严厉的警告中,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属于“破晓”的担忧——他怕这个看似柔弱却胆大包天的女孩,因为急于自保而彻底陷入这个泥潭,最终落得和刚才那些人一样的下场,或者,更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甘月的心脏因为这份隐藏的关切而微微发热。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她悄悄用力眨了眨眼),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地说:
“枭哥……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先示弱,表示接收到了他的“好意”。
然后,她抬起头,眼神里虽然还有恐惧,却多了一丝倔强和……一种奇异的清澈:“但我没有退路了。从我被带到这里,我就没有退路了。如果被卖给那个刘老板,是生不如死。在这里……至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摊血迹,身体又是一颤,但声音却稳了下来:“泰哥要我拿出本事……我会尽力去做。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做点事,换一条活路。我不会耍心眼,也不敢坏规矩……我只想……活下去。”
阿枭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假。他看到了她的恐惧,她的倔强,也捕捉到了那丝与这魔窟格格不入的清澈。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良久,他眼中的凌厉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解读的复杂。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但似乎少了几分刚才的尖锐:
“记住你说的话。安安分分,别做多余的事。你的命,现在挂在你的‘本事’上,也挂在你的‘规矩’上。”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冷硬。
“需要什么,列单子给门口的人。”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然后开门,消失在门外。
甘月看着重新关上的铁门,缓缓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与阿枭的对视,心理压力不亚于面对泰哥。
【月月,刚才好紧张!】2333的声音响起,【破晓他……他好像真的很担心你走错路。】
“嗯,”甘月在心里回应,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他是在警告我,也是在……保护我。虽然方式很‘阿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