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的天空,永远是那片令人压抑的昏黄。苏岩等人被安置在驿馆已有数日,期间除了偶尔外出熟悉环境、兑换一些地府特有的物资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修,巩固着在幽冥界连番大战中获得的感悟与提升,并等待着地府高层的最终“裁决”。
这一日,那道熟悉的、威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驿馆——崔珏判官亲至。
“诸位,随本官前往‘森罗殿’。”崔珏言简意赅,脸上看不出喜怒,“十殿阎君欲亲闻尔等陈述终末之事。”
十殿阎君!地府最高主宰!众人心中皆是一凛,知道决定他们命运,乃至可能影响后续对抗终末教团走向的时刻,即将到来。
跟随崔珏,他们穿过了酆都城核心区域那些守卫愈发森严、法则波动也愈发浩瀚磅礴的殿宇楼阁,最终来到一座气势恢宏、仿佛支撑起整个幽冥天穹的巨殿之前。殿门上方,悬挂着以古老幽冥神文书写的匾额——“森罗殿”。
踏入殿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无尽的虚空之中,十尊散发着磅礴神威、形态各异、面容或威严、或慈悲、或狰狞的巨大身影,高踞于不同的方位,如同十轮颜色各异的冥日,共同构成了此地的规则核心。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踏入殿内的苏岩等人身上,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分歧。
居于首位,面容威严方正者,乃是秦广王。他率先开口,声音如同洪钟,震得苏岩等人神魂摇曳:“生者苏岩,尔等擅闯幽冥,虽事出有因,亦立下净化‘神陨之核’之功,然功过岂可相抵?依律,当施以惩处,再论其功。”
他的态度明确,主张先按地府律法处置“擅闯”之过,强调“利用”而非平等合作。
此时,一位面容慈和,但眼神深处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怜悯的阎君开口,乃是阎罗王:“秦广王兄,律法不外乎人情,亦需权衡大局。终末之力侵蚀三界,幽寰帝君之悲剧犹在眼前。此等身负秩序异宝、心怀善念,且已证明其能力与价值之士,当以合作为先,共抗大敌。岂可因小节而失大义?”
他主张开诚布公的合作,认为苏岩团队是应对终末威胁的重要助力。
“合作?哼!”一位周身环绕着凛冽寒意的阎君,楚江王,冷声打断,“生者阳寿未尽,滞留幽冥,本身便是扰乱阴阳平衡之举!终末教团固然可恶,然我地府自有法度与力量应对。依本王看,不若赐下些许赏赐,将其魂魄安然送回阳间,幽冥之事,当由我幽冥自行解决,何必假手外人,徒增变数?”
他属于保守派,认为地府有能力独自处理,不愿让“变量”过多的生者参与过深。
其余几位阎君,如五官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虽未明确表态,但神色间也各有思量,或沉吟,或观察,显然内部意见并未统一。
十殿阎王,对于如何对待苏岩他们,产生了明显的分歧!
苏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紧张,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将终末教团的阴谋、归墟之井的威胁、以及他们一路而来的见闻和推测,再次清晰陈述,并重点强调了“窥天氏”可能与此的关联,以及终末之力对世界规则的扭曲是地府亦无法独善其身的事实。
他的陈述条理清晰,罗盘在怀中微微散发银辉,似乎也在佐证他话语中关于“秩序”与“扭曲”的部分。
听完苏岩的陈述,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终,秦广王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威严,却似乎松动了一丝:“既然尔等坚持,并提及‘窥天氏’之秘……也罢。地府正值用人之际,‘剥衣亭’阴冰地狱有寒髓煞灵暴动,扰乱刑罚;‘孽镜台’前日有上古‘噬心鬼王’挣脱束缚,撕裂空间遁逃,至今未能缉拿归案。尔等可愿前往,镇压暴动,追捕鬼王?若成,便证明尔等确有与我地府合作的实力与诚意。”
这是考验,也是机会。两个任务都极其凶险,绝非寻常鬼差所能应对。镇压地狱暴动,意味着要直面无数被酷刑折磨到疯狂的凶煞恶灵;追捕上古鬼王,更是要在茫茫幽冥中追踪并擒拿一头狡猾而强大的古老存在。
“晚辈愿往!”苏岩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他知道,这是赢得地府信任和支持,获取更多关于终末教团和窥天氏情报的唯一途径。
“善。”阎罗王微微颔首,“崔判官会为尔等提供必要的情报与支援。望尔等……好自为之。”
离开森罗殿,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散去,众人才感觉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十殿阎君……果然名不虚传。”墨痕心有余悸,“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没法在这地府立足了。”
压力,也是动力。在等待崔珏送来具体任务情报的短暂间隙,团队各自行动起来,利用之前积累的地府功勋和酆都城的资源,寻求着进一步的提升。
白芷在酆都城深处的【藏经阁】(地府版)中,于浩如烟海的佛经典籍中,意外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召唤。她循着感应,在一卷看似普通的《地藏本愿经》残卷的夹层中,发现了一页以佛力金液书写的、关于“净世梵光”的修炼法门片段。这“净世梵光”传闻是地藏王菩萨宏愿所化,对于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稳固神魂有着无上妙用。虽然只是片段,却让白芷如获至宝,她的佛法修为似乎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墨痕则泡在了地府特有的【冥工坊】中。他花费大量功勋,购买了一些如【幽冥铁木】、【阴魂晶丝】等材料,尝试将其与自己的机关术结合。经过数次失败的爆炸和诡异的能量逸散后,他成功改造了那具产生异变的“幽影侦察者”,为其加载了能够短暂融入阴影进行侦察的【幽影遁】模块,以及可以释放微弱干扰魂波的法术【摄魂铃】。虽然攻击力依旧有限,但在侦察和辅助方面已然脱胎换骨。他甚至开始构思,能否制造出能够短暂承载阴兵力量的“阴兵机关傀”。
云笈则通过崔珏的关系,得以进入一处记录着古老符箓典籍的【秘符轩】。她如饥似渴地研究着那些与阳间符法迥异、更侧重于引动幽冥法则和因果之力的古老符箓。她结合方寸山符法根基,成功初步解析并改良了一种名为【九幽缚灵符】的古符,此符激发后能形成九道幽冥锁链,不仅束缚肉身,更能缠绕灵魂,极大限制了敌人的行动与施法。
就连星璇,在苏岩特意兑换的【阴魄晶】和偶尔“嫌弃”地吞噬一些强大幽冥生物核心的“滋养”下,对幽冥环境的适应性也大大增强,甲壳上的星图脉络在幽冥环境中会自动调节,吸收转化阴死之气的效率提升,受到的压制进一步减小。
当崔珏将记载着“寒髓煞灵”和“噬心鬼王”详细情报的玉简送来时,团队已经焕然一新,实力和信心都提升了一个台阶。
“兵分两路?”墨痕查看玉简后提议,“寒髓地狱暴动范围固定,但煞灵数量众多,适合范围清剿;追捕噬心鬼王需要追踪和精准打击。”
“不。”苏岩摇了摇头,目光锐利,“我们人手有限,不宜分兵。既然阎王给出了两个任务,我们就一个一个来。先解决近的,再去抓远的。先去‘剥衣亭’寒冰地狱,正好检验一下我们新获得的能力!”
他手中罗盘银光流转,指向酆都城某个方向,那里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入口。
新的征途,在十殿议事的涟漪中,再次开启。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森罗殿的虚空深处,注视着他们离去的,不止是十殿阎君的目光,还有一丝隐藏极深、属于“终末”的冰冷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