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就稍微吃了几口饭。
我一直认为这种应酬的饭桌吃不饱。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身边那个正小口小口、却异常专注地对付着一块水晶肘子的姜凝,我可能喝喝酒,提个筷子就完事儿了。
没办法。
就因为姜凝跟在身边,所以,我一直没放下筷子。
要时不时给她夹些够不着的菜——离得远了,她也不会伸胳膊去夹,就只吃自己身前的。
有什么吃什么。
那块肘子还是我夹给她的。
这一桌酒席,过了最开始,喝了一杯酒后,就实在没办法进行下去。
哪怕红儿迎来送往,热情招呼,气氛也很诡异。
因为哪怕红儿仙仙可以不介意,徐薇很介意。
就算徐薇不介意,杜元浩也很介意!
赔了罪。
谈过了正事,商定了后续合作,简单拟了个合同纲要,另约了时间过来签订,这酒席杜元浩就一点儿也坐不住了。
“掌门,红儿姑娘,姜仙子……我做为静楼长老,平日里不得闲暇,今日出来这么久恐门中有要事,实不便久留,它日若得闲暇,由我做东请诸位吃酒!”
“好。”
杜元浩走了,徐薇肯定也不敢留下的,倒是剩个阿里郎,有些不知所措。
徐薇看表情就知道有一堆话想要和阿里郎说,倒是阿里郎眼观鼻,鼻观心,三缄其口。
至于阿里郎江城的故事……
他也知之不详。
他只知道也就几天前,几个仙门突然就围杀了过来。
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杀死。
整个事情也封锁的死死的。
导致外面没有一丁点浪花。
他能从几个仙门联合绞杀里逃得生天实属不易。
阿大因为灵根驳杂,是个四灵根,又没有什么仙家,自己资质平平,如此百十年间,不过炼气而已。看上去与凡人无异。
红儿笑着提了一杯酒。
“原不知阿大唤做阿里郎。今日我姐妹二人若非阿里郎庇护,怕也难得周全,今日之后阿里郎也是我姐妹的恩公了。”
阿里郎有些拘谨。
赶忙接过来。
“东家不必如此说,您还是叫我阿大吧。”
“那便依你。” 红儿笑容温煦,带着真诚的感激, “这以后玲珑阁还要阿大你多多出力才是。”
阿大苦笑道。
“东家能留我,我已经万分感激了。这些日子我过得很踏实,已别无所求。”
我是很想听八卦。
听来八卦,回去讲给师姐听。
可是吧,现在提是揭人伤疤,实在不大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因为意外,天涯海角两相别,再见已是物是人非。挺难受的。
尤其是,阿大已经做太爷爷了……
看着像个壮年。其实算起来也有是一百来岁。
只可惜现在,一夜之间,就剩了他一个人。
有时候真不知道修仙修出来的寿数,如果都是些不开心的事,那还有什么修下去的必要。
我看着姜凝。
“吃饱了么?”
姜凝闻言立刻扬起小脸,嘴角还沾着一点晶莹的酱汁,笑得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子,特意拍了拍肚子:“吃饱了!” 那满足的神态,仿佛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还可以再点的。”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吃饱了!”
一直安静坐在姐姐身边的仙仙,忽然探出身子问道:“公子,你的头发如何白了?上次来不还是黑头发?”
红儿也看了过来。
“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呗。”
我捏着酒杯笑道。
“我本无意掌门之位,奈何我王某实在过于优秀,力压一众师兄,他们甘拜下风,而得到师姐师妹也一致认为掌门之位非我莫属,几经推辞,盛情难却,不得已当了掌门。”
姜凝在一旁笑盈盈地瞧着我,抿着小嘴不说话,那双杏眼里却分明写着“胡说八道”。
我现在挺怕姜凝看我。
总觉的这小妮子在收集我的罪证,想要在关键时刻捅我刀子!
我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继续道:“虽然众师兄师姐认可我的领导能力,认可我的才华,认可我德智体美劳全面碾压他们,但我王某人也的确年少有为,怕惹人嫉妒,就染了一头白发。这样显得我年纪大!有气势!对了,红儿你平日里去哪里理发?”
“公子要做头发?”
红儿闻言,那双原本带着疲惫和关切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点亮的星辰。
我:“……没错。”
她弯起眼睛,眼波流转间便柔情似水,那份热情仿佛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全数落在了我身上。
“我知道一家店……”
她声音温软,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开始细细描述那家店的师傅手艺如何精湛,环境如何清雅,仿佛在分享一个珍藏的秘密。
款款柔情不只我瞧见了,身边的姜凝也瞧见了。
我静静地听着。
看着红儿那翦水秋瞳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意,一往情深的模样,我开始陷入深思。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让红儿成了这副样子?
细细想来。我好像什么也没做。
只是无意间救了红儿,安排红儿姐妹开了店。就连这店铺也只是赶巧碰上的。
无过如此。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变成眼下这情况呢?
红儿说的很开心,弯着眉毛,弯着眼睛,眼角笑意都要滴了出来,一双笑眼,只是看着手里的茶,茶水里便倒映出两轮弯弯的弦月。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红儿,自然我也想不明白姜凝。
小丫头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一直将她看做妹妹一样。
自认从来没有特意为她做过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很多时候甚至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别人的师兄会教师妹修行,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做。原本答应好的事,也食言跑去找师姐玩了。
如此想,小师妹应该讨厌我才是。
是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在意的事呢?
总不能是领着姜凝入谓玄门这种小事吧?
这哪里值得单独拎出来说?!
往前细数三年我真正主动做过的,满心惦念的,只有楼心月。
学化妆,学做饭,学雕首饰……
都是为了讨她欢心。
至今,也只给她挽了头发,只给她上了妆,给她雕了首饰。
如果……
如果硬要说除了楼心月外,我还为谁主动花过心思,那就只有小师姐了。
因为我也喜欢和她一起玩,一起闹。
喜欢和她玩,就会想着给她买零食,会想着哄她开心。
既然想着哄她开心,自然就做过许多事,所以小师姐对我的心意……总算有迹可循。
惹小师姐害了情思,便是我的错。
但其它人,我是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她们动心的事。
不行的。
王随安。
你要好好想想,以后要杜绝这些危险行为!
不能随便再惹桃花债。
因为这实在太不尊重人了!
可是……
苦思冥想,又想了一圈,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总不能是因为咱这张脸吧!
哦!
那有可能哦!
“师兄,你好像挺得意的。”
刚刚想得太入神,没发现姜凝不知何时把一张粉嫩的小脸怼到了我面前,近得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她瞪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直勾勾地瞧着我,
娇俏的脸蛋阴沉沉的,却又红彤彤的。
给了她一指头,将她弹开。
离得太近,给我看对眼儿了都!
“啊!师兄好痛!”
“师兄不痛,师兄一点儿也不痛。”
“师兄你好烦啊!”
“师兄一点儿也不烦。”
姜凝瞬间发作,伸着小手就要过来弹我。
“师兄你给我弹一下!”
“不给哦!”
说是这么说,只是我也懒得起身,就被姜凝一手薅着领子,另一只手扣在一起“哈”了一口气,结结实实的给了我一下。
好疼啊!
起身结了账——从红儿那里现支了一笔钱结的账。
好尴尬……
出了店铺。
见红儿似乎意兴阑珊,便道。
“红儿姑娘。其实谓玄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日后若有事,大可以直接来找我,昊峰的确很高,若是爬不上,就到四门法司也行。会有人帮忙的。若还是不方便,就去城主府叫慕容城主托人来就是了。”
其实今日之祸全因红儿不愿给我添麻烦,从不说与谓玄门的关系。
以后与静楼合作,已是台面上的事,在蓬莱洲应该不会再有麻烦,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些准备的。
“过了今日,我会让一些修士来这里做事。”
仙仙心直口快道:“不会又是一遇事就跑的那种吧……”
红儿:“仙仙!不得无礼!”
“不会的。”
在太古林救了那么多修士,小师姐舍身救了那么多人……
若应下此事,又临危而逃……
我垂下袖子,看着天空。
“他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