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诈风波虽被王坊正化解,却在岑卿心中敲响了警钟。她意识到,在这鱼龙混杂的江州府,仅靠埋头苦干和产品过硬是远远不够的。想要真正站稳脚跟,必须主动经营人脉,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她开始有意识地加强与各方的关系。
对于坊正王老爷,她不再仅限于年节送礼。平日里做了些新鲜的、费工夫的吃食,比如那改良版的“翠玉豆干卷”,或者用新卤汁试做的卤味拼盘,总会让招娣送一份过去,只说请老爷尝尝鲜,提提意见。东西不贵重,却显得心意拳拳,王坊正受用,对“岑记”自然也多了几分照拂。
望江楼的刘管事那里,她更是用心维系。除了保证豆干品质万无一失,每次结算时,都会额外准备一份精心包装的豆干和凉拌丝,说是给刘管事带回家给夫人孩子尝尝。偶尔得知刘管事家中有事,比如老人寿辰、孩子入学,她也会备上一份不失体面又不过分扎眼的贺礼。刘管事见她懂事知礼,手艺又确实可靠,对她印象颇佳,在一次酒楼内部的小聚上,还真向另一位采办提了一句“西后街岑记的豆干不错”。
悦来茶铺的吴掌柜是旧识,岑卿更是感念他当初的引荐之恩。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她偶尔会去茶铺坐坐,点一壶茶,听吴掌柜说说市面上的新鲜事,也聊聊生意经。吴掌柜人脉广,消息灵通,从他那里,岑卿能听到许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哪家酒楼可能要换采办,哪条街巷有新铺面出租,甚至官府最近可能有什么新的政令风声。
对于西后街的街坊四邻,岑卿也一改往日只埋头做生意的状态。见到老人提重物,会让招娣搭把手;谁家孩子偶尔馋嘴,在铺子前眼巴巴地看着,她也会笑着递过去一小片豆干;有那家境实在困难的,她卖豆干时也会悄悄多给些分量。这些细微的善意积累下来,“岑记”在街坊间的口碑愈发扎实。有时有些生面孔在铺子附近转悠,不用岑卿开口,自有热心的街坊帮忙留意着。
她还开始留意与“岑记”有间接往来的人。比如给望江楼送柴的樵夫,给各家茶铺送水的挑夫,甚至负责这片区域清洁的夫役。她不一定直接给他们好处,但态度客气尊重,偶尔他们来买豆干,也会给个实惠的价格。这些人看似微不足道,却是城市运行的毛细血管,消息往往比常人更灵通。
这一日,给望江楼送完货回来,岑卿路过西后街口那家新开不久的“陈氏杂货铺”,就是之前模仿她卖劣质豆干的那家。她脚步顿了顿,走了进去。
杂货铺的陈掌柜是个面色黧黑的中年人,见岑卿进来,神色有些尴尬,那簸箕里的劣质豆干早已不见踪影。
岑卿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着打招呼:“陈掌柜,生意兴隆。”
陈掌柜讪讪地应着。
岑卿在铺子里转了转,买了些针线和一包粗盐,付钱时状似无意地道:“陈掌柜,我看您这铺子位置不错,来往人也多。我这‘岑记’豆干,如今在几家酒楼茶铺都供着货,品质是绝对有保证的。您这儿若是想捎带着卖点零嘴小食,我这豆干可以按批发价给您,您看如何?”
陈掌柜愣住了。他之前模仿失败,还担心岑卿会来找麻烦,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计较,反而主动提出合作。他铺子生意确实一般,若能多个进项自然是好。而且“岑记”豆干如今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放在他这里卖,说不定还能带动他其他货品的销售。
“这……岑娘子不怪我之前……”陈掌柜有些不好意思。
“做生意各凭本事,陈掌柜之前也是想多条路子,不妨事。”岑卿笑得坦然,“若您有兴趣,明日我让招娣送些样品过来您尝尝,觉得合适,咱们再谈。”
陈掌柜见她如此大度,心中感佩,连忙点头:“那敢情好!多谢岑娘子!”
从杂货铺出来,岑卿嘴角微扬。多一个销售点总是好的,而且化敌为友,总比多个暗中使绊子的强。这便是在织网。
回到“岑记”,招娣正在井边清洗明日要用的豆干。几个月下来,小姑娘个子窜了一点,脸上也有了血色,做事越发沉稳利落。
“招娣,”岑卿唤她,“明天开始,你去给陈氏杂货铺送货,量不多,就每日五包。价钱按批发价算,记得客气些。”
招娣乖巧地应下,没有多问。
岑卿看着招娣忙碌的背影,心中渐安。这张关系网,虽然还细弱,却正在一点点编织起来。它不能让她大富大贵,却能在风雨来时,为她提供些许遮蔽,让她不至于孤立无援。
她走进屋内,看着记账本上稳步增长的数字,心中筹划着下一步。或许,是时候考虑将那间小仓房租下来,尝试制作一些更复杂、利润也更高的酱菜或卤味了?毕竟,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