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疑团如同雪球越滚越大,那种对未知环境的不确定感和对阿洛安全的担忧,最终压倒了谨慎。陈胜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巫凡紧闭的石屋门前,抬手用力敲响了门板。
咚咚咚!
“巫凡姑娘!开门!我有事问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里面捣药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露出巫凡那张写满不耐烦的小脸,头发似乎比早上更乱了:“又干嘛?!烦不烦啊!不是说了我在忙正事吗?你是不是闲得慌?”
陈胜看着她,目光锐利,直接切入主题:“这个部落,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明明……”
他的话还没说完,巫凡的脸色似乎微微变了一下,但立刻被更浓的不耐烦掩盖:“什么其他人?你看花眼了吧?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
这种敷衍的态度反而让陈胜更加确信有问题。他心中焦急,一时情急,竟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猛地伸手,捂住了巫凡的嘴,阻止她继续叫喊或狡辩,同时另一只手用力推开门,强行挤进了石屋内!
“唔!唔唔!”巫凡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惊怒交加,奋力挣扎,但她的力气远不如陈胜。
陈胜将她半推半抱地带进屋内(门还开着,他并未想完全隔绝内外),压低声音,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部落为什么是空的?你在我身上到底打算进行什么‘研究’?这里到底安不安全?!”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抛出,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巫凡被他捂着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声,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愤怒,但似乎……并没有多少恐惧?
挣扎中,她的手指胡乱地摸索着,终于碰到了放在旁边石台上那个她一直随身携带的、色彩斑斓的小包袱。她猛地从里面抓出一把淡粉色的、带着奇异甜香的药粉,想也不想,直接就朝着近在咫尺的陈胜脸上狠狠甩了过去!
陈胜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一股甜腻的香气猛地钻入鼻腔。
下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巫凡和石屋仿佛都在扭曲、旋转。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困意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和力气。
“你……”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便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失去了所有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陈胜在一阵清脆的笑声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阳光告诉他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之前休息的小屋门口的空地上。
不远处,阿洛正和巫凡玩着一种简单的抛接草球的游戏,笑得十分开心。阿洛一扭头看到陈胜醒了,立刻指着他,用沙哑却欢快的声音对巫凡说:“巫凡姐姐你看!胜哥这个大懒鬼终于醒啦!”
陈胜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疼痛的脑袋,下意识地先看向阿洛,确认她安然无恙且心情很好。随即,他的目光本能地扫向整个部落——
这一看,让他瞬间如遭雷击,彻底懵了!
只见部落里,人来人往!
健壮的男人在远处的工棚下敲打着金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妇女们坐在阳光下分拣着草药,低声交谈着;甚至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追逐打闹……
一切都和他第一次来时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充满了生活气息,完全没有早上他看到的那种死寂和腐朽!
“这……怎么可能?!”陈胜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鲜活”的一幕。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早上他亲眼所见,这里空无一人,积满厚灰!
巫凡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和好奇:“喂?怎么了?睡了一觉睡傻了?盯着那边看什么呢?没见过人干活啊?”
陈胜没有理会巫凡的打趣,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他一把推开巫凡(动作有些失礼),踉跄着朝着最近的一个正在晾晒兽皮的“族人”走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汉子,面容憨厚,皮肤黝黑。
陈胜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验证梦境的颤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碰了一下那汉子的胳膊。
触感……是温热的、坚实的、属于活人的皮肤和肌肉的触感!
那汉子被他一碰,停下手中的活,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语问道:“咋了?小兄弟?是想帮忙吗?还是有事?”
陈胜的心脏狂跳不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胡乱找了个借口:“没、没什么……大哥,我就是好奇你这皮子是怎么鞣的,所以想问问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那汉子憨厚地笑了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然后又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真实的触感!真实的对话!真实的体温!
这一切都在告诉陈胜,眼前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早上那空无一人的、布满灰尘的部落景象,又是什么?难道真的是自己没睡醒产生的幻觉?还是说……巫凡早上撒出的那把粉色药粉,不仅仅是致人昏迷,还有更深层的作用?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明明触碰到了,听到了,看到了。但那份清晰的、关于“空城”的记忆,也同样真实得可怕。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正拉着阿洛的手、笑眯眯地望着他的巫凡。
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天真无邪。
但陈胜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比面对拓跋兀生吞心脏时,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寒意。
这个部落,这个小巫医,远比他所经历的任何明刀明枪的危险,都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