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把手机支架往树杈上绑的时候，裤腿被露水打湿了一大片。凌晨五点的北师大操场还浸在薄雾里，几个晨跑的学生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高浪蹲在地上调试手机参数，刘一菲正对着小镜子练习微笑，陈默则背着手站在一旁，中山装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浪哥，这破支架老是滑。”张涛急得满头大汗，昨天在清华借来的三脚架被保卫处王干事没收了，只能用这个九块九包邮的手机支架凑数，“要不我找根绳子绑上？”
“别折腾了。”高浪头也不抬地调出美颜参数，“能固定住就行，咱们要的是真实感，不是画质。”
他这话是说给李哲听的。这位清华摄影社的高材生抱着专业相机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高导，用手机拍太掉价了吧？我带了4K摄像机，保证能拍出电影质感。”
“不用。”高浪笑着摇头，“我们要发的是短视频平台，太长的镜头没人看。就用手机拍，十五秒一段，越真实越好。”
刘一菲突然指着跑道尽头：“你看，有人来了。”
十几个学生正朝这边走，带头的是北师大中文系的周思琪，昨天在粉丝群里主动请缨当联络员。她穿了件印着“老酒馆钉子户”字样的自制t恤，手里还举着个纸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遇见》加油”。
“高导，我们来啦！”周思琪跑得气喘吁吁，身后跟着的学生手里都拿着道具——有人举着写满台词的笔记本，有人捧着从食堂抢来的热豆浆，还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抱着只橘猫，说是要cos电影里老周养的那只流浪猫。
高浪突然有了主意：“思琪，你带大家排个队，我们拍段快问快答怎么样？就问‘看完《遇见》最想做什么’。”
周思琪立刻组织大家站成一排。张涛刚把手机对准他们，那只橘猫突然从男生怀里跳出来，直奔刘一菲而去。她吓得往高浪身后躲，却不小心踩掉了他的拖鞋，引来一阵哄笑。
“就拍这个！”高浪眼疾手快按下录制键，手机屏幕里，刘一菲捂着嘴笑，橘猫蹭着她的裤腿，晨跑的学生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每个人脸上，亮得像镀了层金。
拍完这段，周思琪突然举手：“高导，我想拍段对口型的，就林晚星说‘我走了’那段。”
“我也要！”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挤过来，“我要配老周的台词，‘路上小心’。”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有人翻出手机里存的电影片段对着学，有人拉着刘一菲合影，还有人把“老酒馆钉子户”的t恤往陈默身上套。李哲举着相机拍个不停，嘴里念叨着“这比摆拍有感觉多了”。
高浪趁着空档点开短视频平台，注册了个叫“遇见老酒馆”的账号。头像是电影里那盏昏黄的煤油灯，简介写着“一家只卖故事的酒馆”。他刚把刚才拍的橘猫视频发上去，周思琪就掏出手机：“我已经让社团的人准备转发了，我们学校的表白墙有五万粉丝呢！”
“还有我们的！”几个学生七嘴八舌地说，“清华的树洞号、北大的闲置群、中戏的吃瓜bot，都能帮着推！”
离开北师大时，高浪的手机震个不停。那条橘猫视频的播放量已经破万，评论区里吵翻了天——
“刘一菲好可爱！这才是真实的她吧？”
“这是什么电影？居然有猫！我要去看！”
“坐标北师大，求问剧组还在不在学校？想求签名！”
张涛突然指着一条评论叫起来：“浪哥，你看这个！是那个电影博主‘影路漫漫’！他说要去看《遇见》！”
高浪点开那条评论，博主“影路漫漫”有两百多万粉丝，以毒舌闻名，之前还吐槽过《遇见》“肯定是烂片”。现在他居然发评论：“看了北师大的路演视频，突然有点兴趣，下午去买张票试试。”
“这可是个大V啊！”张涛激动得手舞足蹈，“要是他能发个视频推荐，咱们的电影就火了！”
刘一菲却有点担心：“要是他看完觉得不好，会不会骂得更凶？”
“骂就骂呗。”高浪反倒释然了，“至少说明有人关注了。”
他们接下来去了中国传媒大学。这里的学生更专业，播音系的女生主动帮他们配音，编导系的男生现场剪了段混剪视频，连动画学院的都画了q版的林晚星和老周。有个叫赵宇的大三学生，直接带着他们闯进了学校的广播台。
“王老师，这是《遇见》剧组，想借您的平台播段电影原声。”赵宇把播音系老师王芳堵在办公室，“就三分钟，保证不耽误节目。”
王芳本来不乐意，可当她听完那段“人这一辈子就像走夜路”的台词，突然改了主意：“这段台词不错，正好今天的情感栏目缺素材。让刘一菲来录段开场白吧，就说‘愿每个孤独的人，都能遇见温暖’。”
广播响起时，整个传媒大学都安静了。刘一菲的声音透过校园广播传遍每个角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大家好，我是刘一菲，在《遇见》里饰演林晚星。如果你也曾在深夜里感到孤独，如果你也曾被陌生人的善意温暖过，欢迎来看《遇见》。因为所有的遇见，都是命中注定。”
广播结束后，赵宇的手机收到几十条消息，全是同学问《遇见》的排片时间。他笑着对高浪说：“我们学校的影院经理是我姑父，我让他加场！”
傍晚时分，他们在电影学院门口遇到了点麻烦。几个穿着时尚的男生围着他们的宣传摊，为首的是表演系的张昊，斜眼看着刘一菲：“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大明星吗？怎么沦落到街边发传单了？”
“张昊你别太过分！”周思琪把宣传单护在身后，“《遇见》是部好电影！”
“好电影？”张昊嗤笑一声，“票房才几十万的电影，也好意思叫好电影？我看就是洗钱的吧。”
高浪刚想说话，就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张昊，你看过电影吗？没看过就别瞎逼逼。”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站在人群外，手里拿着张《遇见》的电影票根。她是电影学院文学系的苏晓，也是“影路漫漫”的助理。
“晓姐？”张昊显然认识她，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苏晓走到高浪面前，递给他一部手机：“高导，‘影路漫漫’让我跟您说，电影他看完了，特别喜欢。他现在正在剪视频，估计晚上就能发出来，标题都想好了——《被排片耽误的年度最佳》。”
张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里嘟囔着“谁知道是不是收了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苏晓笑着说：“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嫉妒。对了，我们还联系了几个短视频博主，明天想跟你们去跑影院，拍点幕后花絮，你们有空吗？”
“有空！当然有空！”张涛连忙答应。
回去的路上，高浪刷新了一下“遇见老酒馆”的账号，粉丝已经涨到了五万。那条橘猫视频的播放量破了百万，点赞超过十万。评论区里全是求排片的留言，有人说“我们这儿的影院只有早上九点的场，求加场”，有人晒出自己买的票根说“已经二刷了”，还有人发起了“为《遇见》应援”的话题，参与人数过万。
刘一菲突然指着一条热搜尖叫起来：“高浪！你看！#刘一菲 橘猫#上热搜了！第28位！”
高浪点开热搜，里面全是他们今天拍的短视频，还有各种粉丝自制的表情包。有个叫“菲迷小屋”的账号，甚至整理了全国有《遇见》排片的影院名单，被转发了五万多次。
“浪哥，票房！票房涨了！”张涛的声音都在发抖，“猫眼实时票房已经破百万了！排片率也涨到9.7%了！”
高浪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想起三天前那个只有18万票房的清晨，想起王建国的质疑，想起赵大爷的矿泉水，想起许子昂建的粉丝群，想起周思琪的自制t恤，想起苏晓手里的票根...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像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最终掀起了惊涛骇浪。
刘一菲突然说：“高浪，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坚持要用手机拍短视频了。”
“为什么？”
“因为真实啊。”她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眼睛亮晶晶的，“那些精心制作的预告片，那些华丽的宣传语，都不如一只突然跑出来的猫，不如学生们真诚的笑容，不如一句‘我走了’的台词。因为这些才是观众真正想看的——不是什么大明星，不是什么大制作，而是能打动人心的真实。”
高浪发动汽车，后视镜里，城市的灯火像一串流动的星河。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明天他们还要去更多的影院，拍更多的短视频，见更多的观众。也许这条路依然艰难，但只要有人愿意看，他们就会一直走下去。
因为最好的宣传，从来都不是砸多少钱，请多少明星，而是让每个看过电影的人，都愿意把这个故事分享给身边的人。就像老酒馆里的那盏灯，只要亮着，就总会有人寻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