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新闻的警报声像一声尖锐的休止符,划破了房间内由情感涂鸦板营造出的宁静浪漫。屏幕上,星瀚科技业务重组、实验室关停、乃至卫星坠毁的消息接踵而至,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商业巨头在更高力量面前的骤然崩塌与无力。
这无疑是“黑箱”程序的最终效果,是“渊”承诺的“永久性技术解决方案”的彻底展现。它没有流血,没有正面对抗,却以一种修改现实规则的方式,让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在核心领域瞬间土崩瓦解,甚至付出了更惨重的、超出预期的代价(卫星坠毁)。
胜利了吗?
看着新闻里星瀚的混乱景象,林知意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目睹庞然大物无声倒塌的震撼和更深层次的寒意。这种力量,太过轻易,也太过……残酷。
陆辰屿关掉了新闻窗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于星瀚的结局并不意外,甚至那超出预期的卫星损失,在他看来也只是“清理”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冗余数据删除”。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那瞬间的灯光闪烁和协议指示灯的黄色跳变上。
星瀚的威胁解除了,但来自高维的“观测”并未停止,甚至可能因为他们的“配合”而变得更加……饶有兴致。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星瀚的崩塌成了科技圈和商业界热议的话题,各种分析和猜测甚嚣尘上,但没有任何线索能指向远在校园的他们。顾云深也如同人间蒸发,再无音讯。来自现实层面的威胁,似乎真的被彻底清除了。
林知意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书和学位。她和陆辰屿都收到了不少顶尖公司和研究机构的橄榄枝,其中不乏条件极其优厚的,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段时间以来过于密集的冲击,需要时间来重新思考他们的未来,在一个可能被“更高存在”注视着的世界里。
履行“协议”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一个固定的部分。林知意继续讲述着他们的故事,陆辰屿继续记录,偶尔也会尝试加入一些自己视角的理解,虽然依旧带着理工男的笨拙,却显得无比真诚。那个情绪涂鸦板,也成了林知意最常用的应用之一。
在这个过程中,一种微妙的变化在两人之间发生。他们不再仅仅是恋人或项目搭档,更像是在共同面对一个无比宏大、未知的命题时,彼此唯一的同行者和锚点。那种联结,超越了甜蜜,变得更加深沉和坚固。
这天晚上,陆辰屿没有像往常一样记录“感性瞬间”,而是将林知意带到了科技社的活动室。这里曾经是他们项目开始的地方,充斥着代码和机器的味道。
活动室中央的投影幕布亮着,但上面没有任何复杂的代码或分析图。
“闭上眼睛。”陆辰屿对林知意说。
林知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依言闭上。
她听到他敲击键盘的声音,然后,是轻柔的音乐响起——不是系统音效,而是她最喜欢的、那首他们曾在美术馆一起听过的古典乐片段。
“可以睁开了。”
林知意缓缓睁开眼。
下一刻,她怔住了,呼吸为之停滞。
整个活动室,不,是整个视野,都被一片浩瀚的、缓缓旋转的星海所笼罩!不是投影仪那种平面的影像,而是无比立体、深邃的3d效果,星辰在她身边闪烁,星云如同轻纱般流淌,仿佛他们正置身于宇宙的中心。
而在星海的中央,由无数细小的光点,逐渐凝聚、勾勒出两个熟悉的身影——是他们两人的形象,比q版小人更精致,更像是他们样子的卡通化。两个光影小人手牵着手,站在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星球上。
随着音乐的流淌,星海开始演绎他们的故事:
雨滴化作光点落下,凝聚成屋檐下初遇的轮廓;
草莓蛋糕和代码的光标在空中碰撞、交融;
美术馆的画作活了过来,色彩流淌成河;
摩天轮在星轨中缓缓上升,烟花在星云间炸开……
一幕幕,都是她曾向他描述过的“感性瞬间”,此刻被他用这种极致浪漫和宏大的方式,编译、重现了出来。
这不是记录,这是创造。他用他的代码,她的色彩,他们的记忆,共同构建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小的宇宙。
林知意看着眼前这如梦似幻的景象,看着星海中那两个紧紧依偎的光影小人,泪水无声地滑落。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陆辰屿。
他也在看着她,眼神不再有平日的冷静疏离,里面盛满了星辰,也盛满了她。他有些紧张地抿着唇,耳根通红。
“我无法定义爱,”他开口,声音在星海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有些低沉,却无比清晰,“它的变量太多,逻辑无法完全覆盖。但我可以构建一个世界,把我们所有的‘感性瞬间’,都编译成这个宇宙的物理法则。”
他指向星海中那颗散发着蓝光的小小星球,以及星球上那两个小人:
“这里,就是我们的宇宙。它的名字,叫‘知屿’。”
林知意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是幸福的,也是震撼的。
“我喜欢……”她哽咽着说,“我喜欢我们的宇宙……”
陆辰屿紧紧回抱着她,感受着怀中女孩的颤抖和温度,感觉自已那颗习惯于在代码中寻找答案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澎湃的情感完全填满。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在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只为她存在的宇宙里,所有的规则,都指向爱她。
星海的演绎缓缓接近尾声,音乐也变得柔和。就在林知意以为这一切即将结束时,星海中央,那颗代表他们的蓝色星球旁边,空间的纹理忽然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并非由陆辰屿设定的、极其黯淡的、如同灰色裂缝般的痕迹,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活动室里所有的设备屏幕,包括那巨大的投影,都极快地闪烁了一帧——就在那一帧里,星海的背景似乎被替换成了一片无法形容的、充满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的、令人眩晕的灰色空间。
闪烁过后,一切恢复正常,星海依旧璀璨,音乐依旧悠扬。
仿佛只是系统一个微不足道的卡顿。
但陆辰屿抱着林知意的手臂,瞬间僵硬了。
林知意也感觉到了那瞬间的异样,抬起头,看到他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的眼神,正死死地盯着星海中,那道灰色裂缝曾经出现又消失的地方。
他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在此刻震动起来,屏幕上自动显示出来自周屿的最高优先级加密信息:
【老陆!我刚从特殊渠道截获一段异常简短的、无法破译的深空信号!信号源……无法定位!但其载波调制方式,与之前‘渊’的协议确认信号,有高度相似性!更麻烦的是,这段信号似乎……是直接响应你刚才构建那个‘星屿宇宙’时散逸的能量特征而出现的!我们好像……不小心‘广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