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只是一介武夫,不懂得琴棋书画。我自幼随父亲习武,不曾习得这些,也不曾想哪一日靠着这些技艺获得谁的青睐。”
陈衡均起身,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中气十足。“李小姐与在座的贵人如若不嫌弃,衡均愿意一展拳脚,为诸位助兴。”
“那就有劳杨夫人了。”李思蕊下巴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高傲地走到一旁的空座落座,扇子摇得轻快,一副看戏的姿态。
“在兖京,哪怕是落魄氏族出生的小姐,都是苦练琴棋书画,就盼着有朝一日被好人家看上,自此飞上枝头变凤凰。”闻不语慢条斯理地将剥好的橘子塞进囡囡嘴里。
囡囡鼓着腮帮子咀嚼着橘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盯着陈衡均的一招一式,只见陈衡均腾空而起,连着三个后空翻,干净利落、矫健无比。
囡囡激动得鼓起掌来:“好厉害,娘亲你快看,那个姨姨好厉害!”
囡囡的欢呼声瞬间吸引众多贵女的目光,李思蕊蹙起柳眉,不满地循声望来:“那边是什么人?这般喧哗?”
与她同行的贵女中有人认出了闻不语,忙用团扇半掩着脸,朝闻不语的方向点了点,压低声音道:“黄衣裙那位是闻家二小姐。听闻闻二小姐膝下有一女,想必就是那个小丫头了。至于旁边那位……”
她的目光落在苏晚疾身上,猜测道:“面生得很,想来是同闻二小姐一道来的。”
“原来是那个弃妇啊——”李思蕊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周边的人听清。
一旁的贵女脸色微变,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李小姐快慎言,那可是皇后的亲妹妹!”
“皇后?”李思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的嗤笑一声,
“一个没有陛下宠爱的皇后,空有个名头罢了!我的姐姐李贵人可是陛下的最宠爱的妃子,这宫里头,有什么稀罕物不都是往我姐姐的长乐宫送?”
她抬高右手腕,将那只水头极好的满绿翡翠镯子,炫耀道:“瞧见没?这可是陛下赏赐给我姐姐的,宫中独一份的,别处可没有!”
“呵——”闻不语白眼一翻,冷哼一声,手中的荔枝核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啧,成过亲的人就是不一样,这都能忍得住不动手。”苏晚疾用手肘轻轻顶了顶闻不语紧绷的手臂:“她骂你呢这是!”
“人家可是宠妃李贵人的亲妹妹。”闻不语阴阳怪气的讽刺着,宠妃两个都要在嘴里嚼碎了了。
“是啊,我们言姐姐可是个没有陛下宠爱的皇后呢。”
苏晚疾嘴角扯起一丝微妙的弧度,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扫过李思蕊那张得意的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淬了毒的寒意
这边的动静将园子各处的人群不断吸引过来,这场赏花宴除了邀请世家贵女,还邀请了许多青年才俊,有兖京的世家公子,也有不少此次春闱家世或才学顶尖的异地才子。
“这是谁家的夫人,光天化日下大展拳脚,实在是粗鄙,哪有当家主母得样子!”
“这好像是……姑苏杨家!杨大公子的夫人吧!”旁边有人接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赶来看热闹的人占据了院子里每一条路段,回廊里也聚满了人。或发出不屑的嗤笑、或故作惊讶,或是斥责,不绝于耳。
闻不语一捶桌子,嫌恶的“呸”一声:“兖京那些娇生惯养大的废物公子哥们,少见多怪就算了,这些一个个什么前途无量的破书生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呸呸呸!”
“不要对任何行当有刻板的偏见,同样的,也不要对任何按行当有刻板的期待。”
苏晚疾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别的不说,就说许老头,天子太傅、三朝元老,不站队、不结党,配得上刚正不阿吧?结果呢?小妾逼死正妻,正妻尸骨未寒,转头扶正小妾,原配的一双儿女远赴南疆投奔外祖家。”
苏晚疾摇摇手:“这人品和学识地位不见得就是相配的。”
闻不听得连连咋舌,转而又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瞪着苏晚疾:“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我只是不喜出门,不愿与世家来往,并非耳目闭塞。”苏晚疾双手一摊,神情自若。
两人的交谈被一声暴怒的厉喝骤然打断。
“贱妇!还不退下!”
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面色铁青,分开人群怒气冲冲的朝陈衡均冲上去,狠狠一巴掌掴在陈衡均脸上!
啪——
清脆刺耳的巴掌声响彻园中,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陈衡均猝不及防,被打得猛地偏过头去,脑子发懵,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杨逸行伸手对她指指点点,她甚至听不清杨逸行在叫骂些什么。
赏花宴不分男女席,只按喜好大致分开,杨逸行原本在另一处同几个狐朋狗友吃酒玩乐,正到兴头处,却被几个素日不对付的纨绔子弟挤眉弄眼地嘲笑,这才知道是自己的夫人在女眷处打起拳法来。
一路行来,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如芒在背,听着他人的贬低嘲弄,只觉得面上无光。他向往温柔的解语花,最讨厌毫无情趣的陈衡均,往日对陈衡均的不满被无限放大,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无法克制。
“粗鄙之女!真是给我丢尽了脸面!”
杨逸行叫骂着又是抬手一巴掌过去,陈衡均缓过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不给他再次当众羞辱自己的机会,本能的制住杨逸行将要落下的手腕,将人向后一推。杨逸行被陈衡均这一推,被迫后退四五步,惊怒交加地瞪着陈衡均,气得浑身发抖。
“男人施展拳脚何曾被冠以粗鄙之名?我的父亲传授我武艺,可从不以我为耻辱!”
陈衡均脊背挺直,直面周遭嘲讽,未有丝毫羞愧之意,她依旧以自己擅武艺会拳法为荣。
“荒谬,女人怎可与男人相提并论?”杨逸行话音一落,瞬间激起千层浪,赢得不少人的认同。
“就是,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不然娶个女人回家做什么?”
“我家那婆娘要是敢这么忤逆我,定叫她跪穿祠堂!”
一时间群情激愤,突然一声尖叫响起:“哎哟!谁?!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敢砸我!”
“谁砸我!”又一个高谈阔论的,龇牙咧嘴地怒喝。
“出来!谁砸的我!”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人纷纷中招,狼狈地四处张望。
陈衡均惊讶的四处查看,刹那间,一阵杀气自身后袭来,她身体紧绷,敏锐的躲过突袭。定睛一看,突袭者竟然是一位身着蓝衣的少女。
少女气力不如她,却处处是巧劲,一击不中立马转换攻击的位置。只见少女身轻如燕,从容的躲过她的冲拳,回身就是一个扫腿直冲她门面。
两人最后一击,势均力敌,各退一步。
“早前听闻陈家的拳法精妙,却从未领教过,近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苏晚疾收拾,笑盈盈的看向陈衡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