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希望,被这铁桶一样的船舱浇得“刺啦”一声,又灭了。
人就是这么个贱骨头,没希望的时候,还能混吃等死,一旦给了你点念想再掐断,那滋味。
我一屁股坐回地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离原地爆炸已经不远了。
“完了,水生,”我丧气得像只斗败的公鸡,“这下是真完了。咱俩就跟那瓮里的鳖似的,让人给扣死了。耗子那龟儿子在五楼,咱俩在一楼,中间连个楼梯都没有。等咱俩在这儿饿成干尸,他没准能跟上面那东西拜把子。”
水生没搭理我的胡说八道,绕着这不大的空间来回踱步,手里的潜水刀时不时在墙壁、地板上敲敲划划,眼神专注。
我看着他那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沉稳劲儿,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但嘴上还是忍不住犯贱:“我说,你别忙活了。咱这也叫‘专业对口’,考古的死在古墓里,跑船的死在江底下。”
水生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啥情绪,就跟看码头上一个耍猴儿的差不多,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我立马就蔫了。
跟水生这种人待久了,你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贫,什么时候该怂。
他要是跟你开骂,那说明事儿不大;
他要是不说话,那说明问题有点严重;
他要是让你闭嘴,那说明你再多说一个字,他可能真会让你物理意义上地闭嘴。
我只好闷着头抽烟。
一根烟抽到一半,我眼角的余光无意间又瞥到了头顶上那张倒吊着的木床。
那张床,普普通通,就是旧时候船上常见的那种硬板床,床腿牢牢地固定在“天花板”(也就是真正的地板)上。
我之前已经爬上去检查过了,除了几道莫名其妙的指甲划痕,屁的发现都没有。
可这会儿,我越看那张床,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这倒不是说我开了天眼,能看出什么妖气鬼气,而是一种纯粹的、基于我那点半吊子知识的违和感。
“水生,”我忍不住又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你过来看个东西。”
水生走了过来,顺着我的目光往上看。
“你看那床腿,”我指着倒悬的床,“明代的船,尤其是这种可能涉及军事用途的大船,舱室里的所有陈设都讲究一个‘固’字,防止风浪大的时候东西乱滚。这床腿直接钉死在船板上,没问题。但你看那固定的方式……”
我站起来,踩着墙壁上的横筋爬了两步,凑得更近了些,用手电筒仔细照着床腿和“天花板”的连接处。
“看到了吗?这儿用的是榫卯,而且是活榫,旁边还有个铜销子。这他娘的就说不通了!既然要固定,为什么不用死榫或者直接拿铁钉钉死?搞个活榫,不是脱裤子放屁吗?除非……”
我脑子里一道闪电划过,“除非这张床,它不仅仅是用来睡觉的!”
水生眼睛一亮,他也看出了门道。
他二话不说,从我手里拿过手电,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整个人像只大壁虎一样贴在倒悬的床板上。
他用潜水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剔掉铜销子周围凝固的桐油和锈迹,然后用刀柄轻轻敲了敲。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枚比拇指略粗的铜销子,竟然被他敲得向内缩进去了半寸!
有门儿!
我俩精神都是一振!
水生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床沿,腰腹猛地发力!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张牢牢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木床,竟然被他硬生生地……翻转了九十度!
随着床板的翻转,我们身后的舱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我靠在墙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这他娘的才叫机关!
把一张床当成控制整个天花板开合的扳手,这设计思路,简直骚到没边了!
“走。”水生跳下来,言简意赅。
我回过神来,赶紧把包背好,握紧手里的戚家刀,跟着他走到门口边。
手电光往外探去,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两边都照不到头。
“这……往哪边走?”我心里直打鼓。
“右边。”水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